雖然這個目的沒達成，但李世民依舊不著急。
暴露身份這件事，得順其自然，在偶然間、不經意地，讓尹煊主動發現這個事實，否則就缺了一絲韻味。
天越發冷了。
常在長安外的李泰終於回來了，他第一站沒去述職，而是去了同福食肆。
打第一眼，姬溫也好、李淵也好，包括尹煊、李麗質、李淑在內，都沒能認出這個人是李泰。
依舊還是個胖子，但沒以前胖的那麼誇張了，有扶手的椅子是能塞得進去，不至於像以前那樣，得專門給他準備一條加固了的長凳。
黑了好幾個色度。
圓滾滾、黑黢黢的一個小黑胖子。
「先生，我是李泰啊。」小黑胖子朝著尹煊作揖，開口後聲音也變了不少，更中氣足了一些。
尹煊砸吧著嘴看著他：「這段時間挺受苦的？」
李泰點了點頭，咧嘴一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還行，跋山涉水是有些難度，不過能夠驗證從先生這所學之學問，再辛苦學生也願意受著。」
有些事，親身體驗過後，才明白究竟是什麼樣。
那些學識，書本上一個模樣，在長安城裡了解是另外模樣，等到了實地考察的時候，又變成了截然不同的一種模樣。
這讓他想起了尹煊在他離開長安之前說過得一番話——地理是一門經驗學科，書上的東西不能盡信。
「路已經修好了？」尹煊又問了一聲。
李泰搖了搖頭：「還差最後兩縣之地，現在雪大，不好再繼續修，等年後雪化了，差不多開春後一個月就能修好了。」
尹煊點了點頭。
李泰又同尹煊請教了一些問題後，便轉身離去，他該去皇城，同自己父皇述職去了。
剩下的日子就顯得蕭索。
還沒到大年三十，尹煊就給姬溫、高鐵他們放了假，忙了一年，都沒好好休息，總歸是要趁著這些日子休息一下。
李麗質她們一開始還有些失望，但聽到能到尹煊家裡繼續蹭吃蹭喝，她們立馬就心滿意足了起來。
到了春節，煙花在天上炸開，不時有幾道光影灑落下來，硫磺的氣息一下子從各個坊市、各個街道里躥了出來。
新年就這麼被凸顯了出來。
煙花這種東西，已經成了長安城百姓心頭的熱愛，誰家結婚娶媳婦了、或者有什麼好事，都樂意放上幾發。
甚至有個孫子在他爺爺的葬禮上動了這個心思，然後被他爹追了兩個坊，最後一腳給踹到了水渠里。
等到初五，食肆開門營業。
客人們一窩蜂地湧進來，他們憋了這麼多天，終於又可以吃到食肆的美食，姬溫忙得焦頭爛額。
掃了一圈，有不少生臉，口音也不是長安的口音，而是洛陽那邊的口音。
這讓尹煊有些興奮，莫不是自己還沒開到洛陽去，自家食肆就能解鎖在洛陽的名望了？但一直到關門歇業，系統始終沒能蹦出來一個提示。
新春過去。
姬溫向尹煊請教的次數也多了起來，每天都抱著幾本書過來，沒客人的時候就蹲在門口讀書，哪怕是李淵叫他打麻將，他都搖頭拒絕。
二月就是春闈。
姬溫得好好準備一下。
唐代科舉還不像後世，有什麼鄉試、會試，只春闈考一科，二月八九十日，這三天時間科考。
進士科、秀才科、明經科、算科…凡報名、被准許參加者，這幾門都可以參加，只是大多數人只會挑選一科、兩科。
姬溫有些不同，他打算參與秀才科、進士科、算科、明法這四場考試。
在尹煊身邊潛移默化了解了許多，他對這四門是最有把握的了。
秀才科是科舉里最崇高的一場科目，考的是治國策略，進士科考的是明經、詩詞，算科自然是考算數、明法考的便是對律法的認知、了解。
到二月初，姬溫向尹煊請辭。
尹煊也沒攔著他，把高鐵給放了出來，讓這個憨厚的漢子繼續做夥計的工作。
這一次尹煊沒急著去找夥計。
說句不好聽的…萬一姬溫落榜了呢？
那姬溫還是得要回食肆里來工作，可萬一姬溫要是上榜及第了，那往後有的是讀書人過來給自己免費打白工。
這不比那個明月樓的胖子來的好得多？
三天時間，四門科目考完。
考完之後到放榜前，反而是最讓人緊張的一段時間，姬溫這些日子，依舊是回到食肆里幫襯著。
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做事沒出什麼差錯，可沒客人的時候，書讀不進去，和李淵他們打麻將，該胡的時候不胡牌，反倒是給李淵點了好幾次炮。
這讓李淵洋洋得意，覺得是自己牌技又進步了。
直到半個月後。
姬溫忐忑不安地去往朱雀門前，人群他擠不進去，只能聽著裡面的人唱榜，從最後一名開始——第一名這種重頭戲自然是要留到最後面。
人名一個接著一個地被唱出。
人群里傳來了一陣沮喪或是高興的叫嚷聲。
但一直都沒自己的名字，這讓姬溫內心裡有些焦躁，他自認自己發揮的還算不錯，怎麼到現在還沒唱出自己的名字。
直到——他思維開始有些散發，琢磨著再準備一年科舉的時候。
有人喊出了他的名字。
「洛陽姬溫，秀才科，上上等。」
人群里有些安靜。
秀才科？
去年秀才科可是一個人都沒取錄，今年竟然有人能考中秀才科？
這只是一個開始。
又有人接著唱了起來。
「洛陽姬溫，進士科上上等。」
「洛陽姬溫，明法科上中等。」
「洛陽姬溫，算科上上等。」
人群里一片譁然。
「這洛陽來的姬先生是哪位？」
「竟如此有才？四科榜首，這…恐怕是沒有先例的吧？」
姬溫站在人群外，有些不知所措。
他身旁的朋友們拱手道賀起來：「恭喜恭喜，先登榮秩，還是四榜榜首，怕是要平步青雲了。」
姬溫擺著手，面色潮紅：「非我之功，乃店家教導有功，我答卷所用之本事，所承襲店家學說。」
前面聽到姬溫話的陌生人回過頭來，伸手一指：「洛陽姬先生在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