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會上的事都和周小三沒什麼關係。
他還沒正式開始上班呢。
就算有關係，周小三也有些聽不進去，他現在心緒有些雜亂，一想到大郎如此那般，又想到這些人的身份，他的頭皮都在發麻。
等朝會結束，周小三振作起來，打算過去和店家說一說這個「駭人驚聞」的消息。
但他卻被宦官攔了下來，說是陛下要見他。
陛下？
周小三緊張起來，雖然他對那個男人並不陌生，還和他一起喝過酒，甚至這幾天還一起搓過麻將。
但那時候自己可不知道他的身份啊！
周小三都還沒整理好心情，就被帶到了李世民身前。
「見到朕感覺如何？」李世民心情愉快，帶著一絲調侃意味。
周小三抿了抿嘴，做了個拜揖：「臣拜見陛下。」
李世民揮了揮手：「朕把你叫來，一來是囑咐你，你雖從店家那學得了一些本事，但為官之道不過兩年，你需好好打磨一下。」
周小三唱了聲喏。
李世民又接著說道：「這二來...也依舊是囑咐你。」
「朕不希望你把朕的身份告訴店家。」
李世民和周小三的視線對上。
周小三深吸一口氣，又拱手問道：「陛下，臣敢問為何要瞞著...店家？」
李世民一敲桌子，搖了搖頭，輕聲說道：「你既是知情人，那朕也不瞞著你。」
「一開始，朕只是聽說店家有趣，手藝不錯，就想去看看，但後來一接觸——你也是知道的，店家是個有本事的人。」
「但他又不願意入朝為官，朕就想知道，為什麼他會不願意。」
「天底下沒有可以忤逆朕的人。」
「但朕要他心甘情願做朕的臣子、要他心甘情願做朕的女婿。」
周小三面無表情，又唱了一聲喏。
李世民沒什麼話同他好說的，周小三也拱手告退，回去的路上，周小三閉著眼，整理著紛亂的思緒。
要不要把這個消息告訴給大郎？
李世民把他喊過去，親口告訴他這些消息，而不是隨便找一個人過來轉述給他。周小三雖剛剛步入官場，但人情世故這些東西，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變化的。
也就是說...
擺在周小三面前的是一個機會，一個很多人夢寐以求、但不可得的機會，他如果不去告訴尹煊，那他就真的成了李世民的嫡系。
日後升官，必然不會有什麼較大的阻攔。
但這同樣是有一個問題——那就是這麼做了，就等同捨棄自己和尹煊之間的關係。
是選擇李世民這個大唐天子，還是說...選擇經營著一家食肆的縣男？
周小三睜開了眼，吆喝著馬車，去往懷貞坊。
他已經做好決定了。
夜已經開始泛著黑意，隆冬天總是黑的很快，食肆里也沒多少客人，大多都在棋盤茶樓里吃著火鍋打著牌。
到還沒修繕好的二樓。
空蕩蕩、也沒點火星，就顯得很是清冷。
周小三的朝服沒有脫下，尹煊打量著他，點著頭：「看樣子你是又升官了？」
「不錯呀，恭喜恭喜。」
周小三臉擰巴著，沒幾分高興，他深吸了一口氣：「大郎，我有件事要告訴你，你千萬不要害怕。」
尹煊點點頭：「你說吧，我膽子大，不會害怕的。」
周小三又深吸了一口氣：「你未來的老丈人，是當今的皇帝。」
尹煊眨巴眨巴眼：「老丈人是哪位？」
周小三有些急了，一揮手：「他不是哪位，他就是那個跟你身後學東西的幾個小娘子的父親，大唐的天子、皇帝。」
看著周小三焦急的臉，尹煊噗嗤一笑，擺了擺手：「不要急，你說的這個東西，我一早就知道了。」
周小三一愣：「陛下告訴你的，可...我離宮之前，他還同我吩咐，讓我不要把他的身份告訴大郎。」
尹煊搖了搖頭：「不是他告訴我的。」
「他們從沒跟我說起過他們的身份，一個個都覺得自個能瞞住我，可打李世民來的頭一天，我就看出他的身份來了。」
周小三又愣了一下。
早就知道了？
可看尹煊的態度，不像是知道李世民身份的樣子.......
「你是覺得我對他有些不夠尊敬？」尹煊反問了一句。
周小三呆呆地點了點頭。
尹煊一揮手，又笑著說起來：「可在你知道他身份之前，你會有這種感覺嗎？」
周小三遲疑了一下，然後搖起了頭，在不知道李世民之前，他們兩人之間的相處，並不會讓人有什麼違和感。
嬉笑怒罵都是互相來往的，一些朋友之間，不就是這麼相處的？
「他是皇帝，跟我有什麼關係？」尹煊一攤手，往木架子上一坐，「他瞞著自己的身份，那他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食客，就是一個小小的八品官。」
「我又不想入朝堂，幹嘛那麼提心弔膽的把他放在心頭上？」
「累不累啊。」
周小三點點頭，鬆了口氣：「我還替大郎擔憂了許多，看來是白費功夫了。」
尹煊搖了搖頭，眼裡多是滿意的神色：「你有這份心就很好了。」
他是對周小三很滿意，這個人還能繼續用下去。
「你這麼高調的來，門外那些千牛衛回去後必會稟告李世民。」尹煊一敲旁邊的木塊，輕聲說道，「你得繼續往上爬，至少我需要你繼續往上爬。」
「所以今個你來，只是告訴我這個好消息，往後想要跟我學更多的東西。」
「明白了嗎？」
周小三連連點頭：「明白。」他遲疑一下，又開口問道：「可是大郎，我來尋你了，陛下會相信我沒有把他的身份告訴你嗎？」
尹煊嘆了口氣：「他是皇帝，你說什麼他都不會信的，唯有親眼見到的他才會信。」
「往前我對他是什麼態度，往後我對他依舊是什麼態度。」
「他見到我什麼態度了，自然也就會相信你的話。」
說著，尹煊一頓。
「不過，你要稍微表露出對我有些愧疚的態度，比如說...點菜掏錢有些零頭的你直接補整。」
「這樣就能更坐實你沒告訴我事實這件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