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文。」尹煊比了一個手勢。
李麗質從她那精緻的荷包里數出六十文錢，放在了尹露露的手裡：「那給我來一份，我來試一試。」
無論她是像父親、還是像母親，骨子裡都帶著一份對未知事物挑戰的激情。
把程咬金都給吃哭的東西，會是什麼滋味？
向來只有程咬金讓別人哭的份，哪有別人讓程咬金哭的份。
尹煊收了錢，去廚房做菜。
李麗質撐著自己的下巴，看著尹煊的背影，滿心歡喜——她不是在看尹煊，只是單純地在期待著食物。
她是大大方方從皇城裡出來的，用的理由也很光明正大，她想要吃同福食肆的菜式了。
那天，李世民和她回到皇城之中，把菜餚的口感，包括那些菜的名字都同尚食局說了。把尚食局的那群大師傅們都說的一愣、一愣的。
他們陷入了人生懷疑。
什麼......朱玉果、黃金果，聽這個名字就不是人間的果子，更不要說形容出來的那種口感，他們就沒遇見過這種形容！
像是什麼，有煙火氣但又不是烤制的那種煙火氣。
有汁水但又不是什麼烹煮出來的汁水。
嗯？
這種聞所未聞的要求，在他們耳里，就和「五彩斑斕的黑」一樣荒誕無理。
如果不是因為說出這話的是皇帝和陛下，他們一定把羊肉丟到李世民臉上，惡狠狠地來了一句：「你有本事你來啊？」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他們還是委屈巴巴地做了實驗，折騰了一天也的確折騰出來一些成果。
做出來了一道紅色、金色兩摻的菜品出來。乍一看顏色著實有些喜人，可根本經不起仔細看。
汁水不夠粘稠、水尿巴湯的，金色和紅色也沒能融洽地融合在一起。
吃了一口，一股沖鼻的肉腥味，更不要說苦澀的酸味、乾巴巴的鹹味，根本就沒有融合在一起。
李麗質的臉就擰巴在了一起，別說復原嘴巴里的那股味道，就是連十分之一的地步都沒有達到，尚食局本身的廚藝都沒發揮出來。
對食物饞的厲害，李麗質就同自己父皇請示，從皇宮裡出來了。
要不是李世民被瑣事纏身，他也一定會跟著李麗質一起出來。
不多一會，尹煊端著熱氣騰騰的三道菜出來。
李麗質的眼裡仿佛有星河流轉，**炒蛋不用多說，依舊是她之前吃的那麼可人的模樣，那一盤辣椒炒肉，綠油油的配色戳中了她內心最柔軟的部位。
這家食肆好吃自然是很好吃的。
可讓李麗質最喜歡的，還是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爺們注意不到的地方，就是這家菜做的特別漂亮，和店主人一樣。
盤子是白瓷、乾乾淨淨的——這是新手禮包里開出來的那一套鍋碗瓢盆。
邊邊角角也都是乾乾淨淨、不染著汁水。
而且配色，也是自然的融合在一起，不像是自己常吃的那些菜，亂糟糟一團——反正都是在汁水裡，灰撲撲的醬色，也沒人會注意擺盤的問題。
這一道辣椒炒肉，也是延續了前兩道菜一貫的特點，好看！
被油水包裹著的辣椒，有一種晶瑩剔透的感覺，就像是翡翠似的。李麗質拿起筷子，夾起一片辣椒，又從自己腰間把翡翠摘了下來，並在一起做了個比較。
顏色上竟是不分高下。
只是李麗質手裡的翡翠更加通透一些。
尹煊挑了挑眉，有些驚訝地看著李麗質手裡的那塊翡翠，他對這個東西的了解並不多，但也能看出來，這是一枚玻璃種的，就不清楚是祖母綠還是老陽綠......
看上去平平無奇，可一出手，家底就顯現了出來。
自己對這些人......或許可以下口更狠一點？
李麗質隨手把翡翠放在一旁，把辣椒夾到鼻子下，有一絲絲刺鼻的味道，但更多的是一股複雜的香氣。
這麼好看，聞起來也很香的東西，一定會很好吃吧？
她吞了一口口水。
尹露露扒著桌子，眼巴巴地看著，她不是被饞住，而是很期待李麗質吃到辣椒之後是什麼反應。
昨天晚上她好奇舔了一口，都被辣到哭了好久，王氏才開口安慰說，今天上午她可以不用讀書，才讓她止住哭泣。
李麗質一口咬下去，剛咀嚼幾口，臉色忽然僵住，一抹不自然的紅色從她脖間生起，眨眼間就席捲了整張小臉。
淚水不受控制，瞬間就涌了出來。
就像是一匹她無法控制的烈馬，不，是一頭犀牛在自己的嘴巴里橫衝直撞，撞得她舌頭和嘴巴一陣陣火辣辣的疼。
但她捨不得吐出來。
雖然辣，雖然讓她有些難受，可經過尹煊處理過後的辣椒，染上醬汁，味道並不差。
就這麼含在嘴裡，她委屈巴巴，可憐無助。
「吐出來，漂亮姐姐，你快點吐出來。」尹露露心疼地嚷嚷了起來，原來漂亮姐姐和自己一樣，吃到這個東西會哭的。
咕嚕一聲——
李麗質喉嚨一動，把嘴裡的辣椒給吞了下去。
口腔里沒有東西，得到了解放，哇得一聲，李麗質就哭了出來。侍女面色不善，惡狠狠地盯著一旁幸災樂禍的尹煊。
「姐姐，不哭不哭。」尹露露墊起腳，努力摸著李麗質的腦袋。
李麗質哭得更慘了。
竟然被自己還要小很多的孩子安慰了。
尹煊笑得更開心了。
「哥哥，哥哥。」尹露露焦急地嚷了起來，「快，把牛乳拿過來了。」她現在可心疼這個長得特別漂亮的姐姐。
尹煊一邊笑著，一邊去廚房倒了小半杯牛奶，放在了李麗質手旁：「別哭了，喝點牛奶解辣的。」
李麗質端起杯子，咕咚咕咚，大口喝了一半的牛奶。
口腔里火辣辣的感覺被壓下去一些，這才讓她好過了一些，淚水也止住了。
「不能吃辣的，吃肉就好了。」尹煊看著紅彤彤的李麗質，還是覺得有些好笑，他努力板著臉，讓自己不要笑出聲來，「肉上的辣味不是很重。」
李麗質梨花帶雨，臉上都是淚痕，又夾起了一筷子青椒：「這是什麼東西，為什麼會......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