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同福食肆」,李泰也不陌生。
知道那是自己父皇常去的地方,不僅是他父皇,他爺爺、他哥哥、他兩個姐姐,都常去那裡。
尤其是他那兩個姐姐,都快住在那家食肆里了。
不過...聽說歸聽說,他還從來都沒去過。
不是不感興趣。
而是李承乾例子在前,他那位長兄,並不受店家的歡迎,過去之後,反而是受到了店家的冷落。
據說...店家都不太樂意跟他說話。
雖然他長兄和父皇一樣,並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只是作為一名普通人不受店家的歡迎,也不知道理由是什麼。
可...畢竟是同父同母的親兄弟,李泰也不確定自己會不會遭受到和長兄一樣的待遇,再加上門客們也說,現在還不是招攬那位先生的好時機。
所以李泰一直都沒去拜訪過。
但...有些沒想到,便是如此,還是沒能繞過那位店家。
「這書是他寫的?」李泰有些驚訝,有點難以想像,一個在算數、詩文、廚藝上頗有造詣的人,竟然還懂得地理。
侍從點點頭。
李泰皺著眉頭,又問道:「他是緣何要寫這麼一本書?」他臉色凝重,可心裡是有些竊喜的。
琢磨著,難不成是因為聽聞了他這位魏王,想要編修地理志的消息,所以故意寫出來做投名狀的?
侍從的話打破了李泰的幻想,他開口,輕聲回道:「殿下,您舅舅和店家開了一家鋪子,叫做琳琅閣。」
「他們和胡人做生意,不用唐錢,只要資源,這冊子就是那位店家寫出來,讓胡人用以交易的資源。」
李泰一愣,又低下頭看向手裡的冊子。
這又是一個有些出乎他意料的回答。
嗯...
倒也算合情合理。
思考了一會,李泰忽然開口,又輕聲問道:「那位店家是從不收徒的?」
侍從應了一聲:「是。」
「倒是房僕射、長孫司空,把他們二位的女兒送了過去,跟在店家身後學習,但和殿下的兩位長姊一樣,不掛師徒之名。」
李泰拍了拍自己的肚皮,有些感慨,就是把自己割了,那也只是個閹人,成不了個姑娘。而且...就算能成姑娘,估計店家也不會喜歡他這種圓滾滾的類型?
他歪著腦袋又想了一會:「讓父皇開口,替我求情,拜師於店家,你覺得如何?」
侍從搖頭:「臣覺得不妥。」
「陛下之於店家,只不過普通食客...」
說著,他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開口說道:「那位店家素來對陛下有些嫌棄,覺得他嘴碎、欺負女兒、經常問一些奇怪的問題.....」
「陛下在店家面前的面子,還不如兩位公主殿下來的好使。」
李泰抿了抿嘴。
難不成是要自己向那兩位姐姐求情?可...自己和那兩位姐姐也不熟啊,大家除了在祖祭、祭天的時候能見上一面,平日裡幾乎都是不說話的。
侍從在一旁又提升了一句:「殿下,向那位店家請教,也是您修書的一環,向有才之人請教能彰顯您的心性、向學之心。」
「可若是拜師學藝也需向人求助,未免會在陛下那落了下乘。」
李泰咂了咂嘴。
也是...修書不修書的並不是重點,重點是他在父皇那邊的評價。
哪怕最後書沒修出來,只要能在父皇那邊博得一個好的評價,能留下一個有能力的印象,那就是最好的結局。
所以還是得自己親自去請教。
可問題又來了......
是偽裝自己的身份、裝作一個平平無奇的小胖子,向店家去請教,還是說...不偽裝自己的身份?
李泰陷入沉思。
他是一個極其聰明的人,尤其是剛才侍從的話,還在他的耳邊縈繞,這讓他很快就拿定主意。
他要的是父皇對自己的評價,既然如此,那為什麼要遮掩自己的身份?
一個普通人向店家請教,哪有一位王爺向白身布衣請教來的誠懇?
三天之後。
尹煊確定好奶茶配方,正準備吩咐姬溫,把這個記下來,當成一個新商品銷售的時候,一輛金碧輝煌的馬車停在了食肆門口。
食肆里的客人不由側目,紛紛看了過去。
尤其是看到拉車的馬一共有四匹,這讓他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眼神里充滿了驚愕。
馬車,是有禮法規定的。
天子六駕,也就是說,皇帝的馬車,也就只有六匹馬來拉,而四乘馬車,在整個大唐能享受如此待遇的,也就只有...王爺、國公一類的人物。
食肆里的人,突然把目光落到了坐在桌子上,同樣不知所措的段瓘身上。
難道是這位段公子,打著自己父親旗號太過於招搖撞騙,那位段國公終於看不下去,打算親自過來收拾自己的兒子了?
段瓘眨巴著眼,看著其他的目光,他也有這樣的懷疑。
但捫心自問,段瓘覺得自己這段時間過的挺低調的,平時就默默過來吃飯,也絕不多說什麼。
這食肆里嚇人的很,什麼國公、皇帝、太上皇的。
一條條真龍,都裝成了綿羊。
應該不是自己父親。
可朝堂上的國公、王爺不都很有默契的偽裝了自己的身份,至少陛下都隱藏了自己的身份,誰敢這麼招搖?
比他段瓘還不要臉...呸,比他段瓘還要招搖?
很快,人們就知道了這輛馬車的主人是誰,一位憨態可掬的小胖子,從馬車上爬下來,穿著工工整整的禮服。
食肆里的客人們都一愣,這個年齡...又坐著這樣的馬車,那應該就是皇帝的兒子了?
皇帝的兒子過來做什麼?
李淵和李靖一愣,他們對李泰很是熟悉,甚至...李淵在李泰還沒下馬車,只是看到那個圓滾滾的身材的時候,就認出了自己的這個孫子。
李承乾也是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這個弟弟。
怎麼回事?
自己弟弟是個挺聰明的孩子,他也應該是知道父皇在這都隱藏著身份,他如此光明正大的過來是想做什麼?
這把父皇放在了什麼位置上?
李承乾突然有些得意,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