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扭轉目光，落到他身上。
見他的臉色，他們幾個心裡咯噔一下，這麼嚴肅，是發現了什麼了不得的事？
「我看到了千牛衛。」那個人深吸一口氣，壓低了聲音。
千牛衛？
十六衛之一的千牛衛，對這些勛貴們而言，並不陌生。但...千牛衛不應該出現在這種地方才是。
十六衛之中，唯有「左右監門」、「左右千牛」是特殊的，其他十二衛統稱為外軍，而這四衛是內軍。
所謂內軍，便是只出沒於皇城之中，尤其是千牛衛，負責的是皇帝的安全。
他們只會跟在皇帝、或是公主、王爺的身邊。
「你確定？」有人瞪圓了眼，不可思議，壓著聲音驚呼了一聲。
那人搖了搖頭：「寒食節的時候，我入過宮，見到其中一人，就正是千牛衛。」
說著，他頓了一下：「不過，我也不確定會是...」他抬起手，指了指天空，「和上面有關，那人是便衣打扮，沒有穿官服。」
「那這麼說，這個驚喜就是和皇...和上面有關了？」一個人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幾個人神情嚴肅，不再喝酒，而是仰著腦袋，看著天空。
就這麼等著那個驚喜。
懷貞坊以及周邊臨近坊，是不良人最用心宣傳的地方，不僅是住在這幾個坊里的勛貴，就是平民百姓都通知到了。
打著周小三的名號，不良人的話就很有說服力。
說誰是犯人、誰就是犯人。
這樣的一個人說今天有驚喜，那今天可不就有驚喜？
臨近時間，家家戶戶都坐在院子裡，或是從屋子裡走出來，仰著腦袋，看著天空上掛著的一彎新月。
尹煊宅里。
歡聲笑語不間斷，尹露露叭叭地說著她在學塾發生的事，李麗質和李淑不時插嘴幾句，玖兒和王氏坐在一旁安靜地聽著。
長孫溋則是陷入了思想掙扎之中。
怎麼回事，為什麼還不開始？
感覺就像是很普通的茶話會，是準備玩突然襲擊的那種情節嗎？
她正這麼想著。
周小三叩門走進來，朝著尹煊拱了拱手：「大郎，已經準備妥當，等會就可以開始了。」
尹煊點點頭。
幾個小姑娘也不再說話，仰起了腦袋，看著天空。
長孫溋也跟著抬了頭，看著天空，心中的疑惑更大起來。
為什麼要看著天上？
就在她脖子都酸了，準備低下頭的時候，天空之上，忽然有一道橙色的光划過，帶著一陣濃濃的煙氣。
然後...
啪得一聲。
夜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天幕被擾亂，星星簇擁在一起，炸裂綻開成一朵絢麗的綠色的花朵。
又啪的一聲，第二朵綠色的花綻放，依舊是那麼的美艷——或許煙花的美，並不在於它綻放時的姿色，而是它綻放的時間只有那麼短短的一秒鐘。
什麼東西最美？
一瞬間綻放、一瞬間凋零，就在這一瞬間，跨越生死的感動，是最美的。
五十發煙花很快射完，除了有些濃厚，但隨著風開始緩緩捲動的煙氣之外，一切又回歸到以往的樣子。
「大郎研究出的煙花原來是這樣的？」周小三神色、語氣里多有些感慨，哪怕是像他這樣的粗人，也被這一瞬間驚艷到了。
李麗質和李淑驕傲地仰著腦袋。
這可是她們造出來的。
長孫溋也低下了頭，看著有說有笑的幾個人，忽然開口問道：「你們說的驚喜，其實就是剛剛在天空上開的花？」
李麗質點點頭：「對呀，你一直都不知道？」
長孫溋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
李麗質一驚，猛地轉頭看向尹煊。
「見你們高興，珠兒又答應下來了。」尹煊捧著茶杯，面無表情，小小抿了一口，「我以為是你舅舅同她說了。」
「所以就沒開口提醒。」
長孫溋啪得一聲，捂住自己的臉，煙花好看是好看，但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她的腦袋裡，根本就沒有煙花的容身之所。
臉就像是一盞大紅燈籠似的，就差騰騰冒著熱氣。
長孫溋現在有些慶幸，幸好自己是沒把那些想法給說出來，不然可就丟死人了，可...即便沒說出來。
天吶！
自己都在想一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正陽哥哥還有兩位公主都是看起來那么正經的人，怎麼可能會像是自己想的那樣！
啪啪啪——
長孫溋抬起手，拍了自己臉頰幾下，然後又搓了起來。
太丟人了、太丟人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長孫溋身上發生了什麼事，王氏一臉擔憂地看著長孫溋，長得挺乖巧、很符合她對大家閨秀想像的姑娘，怎麼...會做出來這種奇奇怪怪的事？
嗯...
王氏在自己心裡，悄悄地把長孫溋往後挪了一個位置，暫且所有姑娘里的最後一位——本來她是要比李英姿高一點的。
長孫溋無心想著煙花。
可...對玄都觀里圍觀的那些勛貴們而言，心頭、腦子都被這絢爛、綺麗的一幕完全占據，他們找不到言語可以去形容現在自己內心裡的感受。
驚喜？
什麼叫驚喜？
就是被不良人吆喝過來，看著天空，本以為自己被耍了，結果措不及防地一朵朵瞬間綻開、湮滅的花朵於夜幕之上浮現。
「那是什麼東西？」
玄都觀從人聲鼎沸、到一片寂靜，沉默了許久之後，才有一個人緩緩開口發問。
但同行而來的好友無人應答，他們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東西。
就在這個時候。
一名男人站了出來，左右四方朝著人群作揖，拱了拱手，開口說道：「剛才諸位所見之物，是我琳琅閣的產物，其名喚作煙花。」
「今日托不良人請諸位過來，就是邀諸位賞一賞這個煙花。」
說著，他頓了一下。
見大多數人都回過了神，便開始說起了重點：「我琳琅閣便在東市曹門以北、西十三行，不僅售賣煙花，還有琉璃精巧之物。」
「必定不會讓諸位失望。」
這句話，讓所有人紛紛側目。
勛貴們驚的是這家商號竟然販賣琉璃。
而商賈們驚的是，這家商號所在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