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兩口，他們把盤子上的羊肉吃完。
然後用期待的眼神看著尹煊廚台上的烤全羊。
賽前他們多少都有些不看好尹煊，但真當烤全羊出爐的時候，他們驚訝的發現，尹煊做的烤全羊，賣相一點都不差。
尹煊也是手起刀落，割下羊肋上的幾塊肉，放到幾位評判的面前。
焦黃的皮，裡面的肉還有些粉嫩。
段瓘第一個出手，把羊肉塞入自己嘴裡。
一口咬下去，幾乎是噗嗤一聲，肉汁就從肉里浸潤了出來，和焦脆的外皮裹在一起，瞬間占滿整個口腔。
香料很多，卻並沒有搶奪羊肉的本味。
每一種香料都像是一塊磚石，層層疊起，壘成一個王座，而這一隻烤得金黃酥脆的羊，就用一種懶散的姿勢，翹著二郎腿，高坐王座之上。
又一口咬下去。
小羊羔在他的舌頭裡蹦蹦跳跳，朝著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軟糯糯地「咩咩」幾聲，讓心窩都化成了一泓清澈的流水。
「為什麼我會想哭。」幾口把這塊羊肉下肚，段瓘捧著自己的臉。
明明羊肉這麼好吃，深秋的羊肉也是最滋補的。
可......
他的內心裡竟是誕生出了一絲想要慟哭的衝動。
是洋蔥，我加了洋蔥。
當然這話尹煊沒說出口，只是在心裡腹誹了一句。
段瓘轉頭看向尹煊，神色堅定：「店家，我還要再吃，我剛才沒嘗出一個確切的滋味，可能會做出不準確的評判。」
尹煊瞥了他一眼：「三十文一兩，你要是想要，我現在就給你切。」
三十文一兩，這個價錢其實不算貴。
這一整頭羔羊，花了尹煊二十貫，再加上那些香料、配料，用了他十多貫。而這一頭羔羊，不過二十多斤。
去了內臟、再一烤制，就只剩下十多斤。
賣三十文一兩，也僅僅只能勉強回個本而已。
段瓘板著臉：「店家，我現在可是評判！」
「就說你要不要吧？」尹煊大手一揮。
段瓘連連點頭，喜笑顏開：「要，當然要，店家您給我切兩斤。」
「等比賽結束再說。」尹煊沒動刀，輕聲說道。
人群外的棚子裡。
程咬金看著評判席上的段瓘，感慨一聲：「令郎還真是一個風雲人物。」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乞食。
段志玄捏緊了拳頭，嘆了口氣：「義貞，你有多久沒活動身子骨了？今天晚上到我家來，我且請你吃酒、順便舒展一下身子。」
程咬金連連點頭。
他兩個年長的兒子都離開了長安，現在手癢得厲害，可段瓘這段時間安分的很，一直都找不到理由。
現在有了，可以名正言順。
看著段瓘的反應，春江樓廚子心裡咯噔一下，有了些不祥的預感，在吃自己做的烤全羊的時候，這位段公子可沒這樣的反應。
在他們品嘗完之後。
主持的那名讀書人站了出來：「請諸位評判做出自己的選擇吧。」
七個人舉起手。
只有一人指向春江樓，剩下六人全都指向了尹煊。
依舊是碾壓式的勝利。
不過比明月樓好上一些，至少是有一人選擇了春江樓的廚子。
除了尹煊之外，包括春江樓廚子在內，底下的人群，還有其他六位評判，全都把目光轉落到投給春江樓的那位評判上。
被這麼多目光注視著，他有些拘束，撓了撓頭，笑著說道：「我與春江樓掌柜是多年好友。」
「兩道菜一吃，就知道春江樓必敗無疑，所以我是想著給老友留個面子，方才投給了春江樓。」
人群恍然大悟，點點頭，表示理解。
春江樓掌柜捂著自己臉，原來如此，他還以為是真的有一個人覺得自家廚子做得要比尹煊更好。
這樣的友情票...還不如沒有。
春江樓的廚子失魂落魄，看著尹煊廚台上的烤全羊，有些疑惑不解，明明都是烤全羊，自己這幾十年來，少說也烤了上百頭羊，可為什麼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我可以嘗一嘗你的菜品嗎？」春江樓廚子開口問道。
尹煊點了點頭，切了一塊羊肉遞了過去。
外皮酥脆、裡面的肉卻軟嫩。
最關鍵的是豐富的香味......
春江樓廚子瞪圓了眼，看著手裡吃了半塊的羊肉。
尹煊有些憐憫地看著他。
春江樓的打算看起來很聰明，他們也在他們了解到的情報中，做出了一個最優的選擇，可實際上，他們的這個抉擇，比明月樓的抉擇還要不明智。
明月樓好歹是實質的限制住了他。
最終勝利，是廚藝的勝利。
可春江樓提出來的這個比試，無疑是自找死路，他們的輸，是完完全全輸在了食材上。
單是尹煊用的那些香料，其中有一半，都是現在的大唐所沒有的。
只是靠胡椒、八角、蔥姜這種香料調味，又怎麼能比得上尹煊所用的十多種複合型的香料。
春江樓廚子小心翼翼地品味著這一塊珍貴的羊肉，努力地壓榨著自己的舌頭，似乎是想要將裡面的每一種香料都吃出來。
尹煊沒理會他。
而是轉過身，朝著人群拱了拱手：「這次的烤羊肉，小店將會在今日售賣，一兩羊肉三十文，客人們若是有興趣，可以去小店吃個食。」
「另外小店還有美酒玉京秋，和羊肉一起食用，再美味不過。」
餓了一天的人，哪還能聽到這種話。
有些聰明的人，早就在結果出來的這一剎那，小跑去了同福食肆，占了一個位置，省得一會還要排隊。
等尹煊抬著烤羊離開，段瓘跟在他的身後，雙眼直勾勾地盯著羊肉。
嘭得一聲——
他一個不注意，撞在了一堵肉牆上。
段瓘皺起眉頭，面色不善，抬起了頭：「誰啊，沒長......」
他最後一個字沒吐出來，愣愣地看著面前的男人。
段志玄一拱手，輕聲說道：「某左驍衛參軍，見過段小郎君。」
段瓘勉強擠出一個笑容：「您怎麼在這......」
今天不是要朝會的嗎？
他抬頭看了眼天色，已經是下午了，對哦...朝會這個時候已經結束。
人算不如天算！
段瓘看著摩拳擦掌的段志玄和程咬金，屁股又開始痛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