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才是不是有三個了不得的貴人過來，然後低三下四地和店家道歉了？
還要把自己兒子送到縣衙，定一個強盜罪？
嗯？
是自己幻聽、幻視了？
長安城裡的那些勛貴有這麼好說話，能這麼乖巧認錯，脾氣能有這麼好？
不只是客人們愣住，在一旁寫卷子的李麗質和李淑也都愣住，詫異地看著這一幕，李麗質很自然地把試卷丟到一旁，湊了過來：「正陽哥哥，他們就這麼認錯了？」
尹煊笑眯眯地開口：「不然呢？」
「做了錯事，認錯改正才是好孩子哦。」
李麗質懵懵懂懂地點頭。
李淑也有點沒反應過來。
除了前天同福食肆關門，她們沒過來，這幾天她們也依舊是一直在同福食肆里，一整天都和尹煊在一起。
難道是關門那天尹煊做了什麼？
但效果未免太好、太過於立竿見影了吧......
食肆里的客人們有心想要八卦，但看著笑眯眯，和誰話說都帶著三分笑意的尹煊，突然就不敢開這個口。
算了算了......
就當什麼都沒發生，以後照常來吃飯就是。
等晚上李麗質回宮，高高興興地把這個消息說給李世民聽，連帶著讓李世民都是一愣。
解決了？
這就解決了？
不聲不響地......
等李麗質帶著李淑離開，李世民看著自己手裡的奏章，有些讀不下去，站起來又坐下去，反覆幾次之後，招了招手，喚千牛備身進來。
讓他把這幾日監督尹煊的記錄交上來。
半個時辰後。
一份詳細的記錄就呈交了上來。
其中不止有尹煊的，還有周小三、何姓男子，甚至還包括王氏。
記錄倒是不厚。
對周小三、何姓男子，只記錄了他們去往那三人家中送信的事。
尹煊和王氏的記錄最為詳細，但也沒幾頁。
王氏偶爾還會出城看看地、去看看自家正在裝修的宅子，尹煊就整日待在食肆里，哪也不去。
除了前天......
尹煊帶著玖兒，跟著周小三一同去了平康坊，見了那個女人一面。
李世民微微眯起眼。
同福食肆的這些人，李世民早就調查清楚了，事實上，在玖兒出現的第二天，她的各種信息就出現在了李世民的桌上。
宇文承基的女兒。
賤籍。
包括性格。
是周小三買來後，送給尹煊的。
對這些李世民心知肚明，也正是因為尹煊以及他的父親、祖上，身份都是乾乾淨淨的平民，到尹煊這一代才開始讀書。
雖然不清楚尹煊為什麼會願意收留玖兒，會隱藏或者說忽略玖兒賤籍的身份，但李世民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能哄自己女兒開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李世民看著這簡短的一段文字，挑起眉毛。
去平康坊，找那個女人...是想通過她、通過平康坊的那些個女人，搜羅馬周他們三人的信息？
這一點他能推斷出來。
也讓他有些感慨，不愧是像尹煊自己說的那樣，朝廷從來都不在他的第一考慮範圍之內。
可接下來的內容，讓他臉色微變。
第二天，尹煊一直在家，沒有外出。馬周他們三人，在馬周家中相聚。
第三天，也就是今天。
尹煊依舊沒有出門。
可馬周他們三人主動上門，各拎著自己的兒子，去了同福食肆，向店家道歉，還親手把自己的兒子送到縣衙里，論以強盜罪。
現在恐怕臉上的刺青都已經烙好了。
中間發生了什麼！
是千牛衛呈上來的情報缺失了什麼？李世民又粗略翻閱了一遍，頁數、文字內容都是能接得上，沒有缺失。
就是千牛衛整日盯梢著，就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做了什麼他不清楚的事。
哪怕是第二天，尹煊讓周小三他們送一封信給馬周他們呢？
但是沒有。
第二天什麼都沒發生。
周小三除了那天上午去了一趟平康坊之外，就一直都在縣衙里，何姓男子倒是在長安城裡跑來跑去，忙活其他的事。
可也沒替尹煊跑腿。
不管尹煊用什麼法子解決，李世民都能接受，但他有些不太能接受這種事情超出自己掌握的感覺。
他可是皇帝。
偌大的長安城，就應該是他最放心的地方，就應該是只要他願意，就沒什麼自己發現不了的事。
李世民深吸了一口氣，把這份情報放在一旁，開始處理起其他公務。
可不一會，他又重新拿了起來。
長孫皇后站在他身後，沉默著沒有開口。
李世民猶豫了好一會，招了招手，讓千牛衛去把常何喚過來，這件事上，好奇心驅使著他任性了一把。
不多一會，常何趕到東宮。
「陛下，深夜召臣，不知所為何事？」常何規規矩矩作揖，態度恭敬。
李世民看著他，輕聲說道：「我聽說...你今日把你次子親手送入縣衙，定了一個強盜罪的罪名？」
常何心裡一驚，點頭回道：「確有此事。」
被馬周說對了。
昨天晚上，在確定要把自己兒子送入縣衙之後，馬周就這麼說過。
今日之後，定然會有人問起這件事，要麼是御史台的人，要麼就是侍中、中書令，或者是被侍中、中書令差遣過來的諫議大夫。
甚至......陛下也很有可能過問這事。
結果，陛下真的過問了。
「發生了什麼事？」李世民隨口問了起來。
常何規規矩矩，按照同馬周他們商議好的話術，說了起來：「臣教子無方，臣次子夥同劉給事、馬侍御的兒子，劫食同福食肆店家妹妹的食物。」
「本欲私下和解。」
「那店家不願接受，只想依唐律處治。」
「臣等三人再三思考，臣等既然是朝廷命官、機要大員，理應做萬民之表率，更要遵循唐律。」
「故而臣等，親自將不成器的兒子繩之以法，以儆效尤。」
李世民看著常何。
「哦。」
「哦？」
「真的是這樣？」
常何態度恭敬，點點頭：「臣不敢說謊。」
李世民眯著眼看著常何，對他說的那些話，他半個字都不信。
整個朝堂上，能做出這種事的人，不超過五個。
其中絕對不包括常何、馬周、劉洎這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