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八百里,九曲十八彎,怎麼可能一眼看到頭。
就算是可以一眼看到頭,那也只是看到頭而已。
想要從一個地方,到另外一個地方,至少需要走上五倍的路程。
一道溝,一道梁,馬車行駛的極為艱難,幸好有兩匹健馬,而且都是張雄從軍中帶來的耐力極好的黃驃馬,比起尋常士兵行軍打仗的快馬,不知道腳力和體力上要好多少。
即便如此,過了五道梁之後,秦逸發現,黃驃馬開始打擺子了。
「今夜在野外住下,這裡的地方有些奇怪,老黑,瘸子,你們跟我來!」
秦逸看著那熟悉的黃土高原,想起了許多黃土高原的標誌性建築,窯洞。
窯洞,顧名思義就是在如同洞窟一般,黃土高原這種地方土質疏鬆,適合種地,但不適合打地基,建造房子是有點困難的。
凡是平坦的地方,早就形成了城鎮,有錢人早就去了平坦的地方,而那些不平坦的地方,則是成了一般人居住的地方。
索幸老祖宗的智慧是無窮的,從古至今,窯洞就是陝北地區主要的居住方式。
這得益於堯舜禹時期陶瓷工藝的發展,當時用來燒制陶藝的巨大的洞窟,由於各種願意廢棄了之後,沒有地方居住的人們就在裡面生活。
時間久了,他們發現了一個問題,這窯洞裡面冬暖夏涼,只要保持乾燥,就極為舒坦。
「侯爺,你在找什麼?」
黑齒常和蓋蘇文又不知道窯洞,更不知道,這裡的人們都住在半山腰的彎彎道道裡面。
王玄策這一次跟在後面,時不時張望著,這九曲十八彎的地方,如同鬼蜮一般,尋常人若是進入其中,怕是要徹底迷失方向。
可侯爺怎麼回事,在裡面如此熟悉。
一路上連個人影都沒看到,侯爺這是要找什麼?
此時已經是傍晚,秦逸極目遠眺之後,終於笑了。
「呵呵,果然如此啊,老祖宗不騙人。」
王玄策定睛一看,終於看明白了,那山坳之處,似乎有炊煙升起。
剎那間,他眼睛亮了。
「侯爺,這裡竟然有人家居住?」
秦逸一愣,「你在南方待過一段時間,怕是不了解陝北地區的習俗,這裡的人尋常就住這樣的地方。」
「咸陽城裡的那些人自然不會是如此,可荒郊野外,沒有錢糧的窮苦人,只有這個辦法。」
秦逸笑呵呵的走上前去,炊煙的位置並不遠,但卻似乎走了很久很久一般。
不遠處還有漢子們踩著夕陽回家的歌聲。
「壯士!」看著迎面走過來的漢子,黑齒常拱手抱拳。
那漢子一看有生人,立馬就豎起了眼睛,打量著幾人,眼神戒備了起來。
「咋子麼……」
和大唐官話不同,這裡的人開口就帶著一股子沖味兒。
這味道,秦逸又不是沒有聽過,大學的時候,西安咸陽他去的多了,當地人說話就是這個味道。
「呵呵,我們趕路的時候迷了方向,今夜怕是只能露宿了,只是這彎彎道道之中,怕是有野狼熊瞎子出沒,我們想找個安全的地方。」
秦逸笑呵呵說道。
那漢子一看秦逸,頓時就鬆弛了一下。
「這娃子生的俊俏啊,呵呵,住唄,俺家裡還有一孔窯洞呢。」
秦逸笑了笑,「不用,我們只需要在你家門口住著就行。」
這荒郊野外,遇到野狼自然不好,尋常人家為了防備豺狼,夜裡都會點燈,或者是點起火堆,火光沖天。
秦逸呢,路過這地方,一路上也正好想要了解一下風土人情。重溫一下後世遨遊古都的感覺。
漢子極為爽快的答應了,陝北人好客,比起後世的陝北人,好的不知道多少。
在西安,在咸陽,秦逸可沒少被坑錢,可在古代,在唐朝,這裡的人就算是沒有被陰謀詭計污染過的意義,質樸的眼神里充滿著苦澀,但卻沒有絲毫的複雜。
在窯洞外巨大的火堆旁安頓好馬車之後,袁天罡和李淳風二人就在山頭上到處亂逛。
尤其是袁天罡,這等景象他沒有見過,黃土高原皺褶一道道,在月色下被照的發亮,頗為壯觀。
玄奘盤坐在黃土坡上,心中寧靜,月色下,真的像是一尊佛一般。
現在的玄奘已經不是那個和尚了,但他比起那些和尚,更像是一個頓悟成佛之後的人。
秦逸躺在馬車裡,看著月色,聽到了一個小心翼翼的聲音。
「公子,睡了沒?」
正是那漢子,漢子身後還跟著一個婦人,臉上因為風吹日曬已經有了溝壑,婦人背後,還有一個露出半個腦袋好奇的男孩兒。
秦逸起身,下馬車,「呵呵,沒睡沒睡。」
「公子,俺看你這車很好嘛,你們也不是一般人吧?」
那漢子咧開嘴笑著,極力掩飾自己的緊張。
婦人靦腆地笑著,可手也不知道放在哪裡,只能拼命的拉扯著漢子的袖子。
秦逸從背後摸出一根菸捲,「叫我秦逸就好了,你們怎麼還不休息?」
那漢子有些不好意思,「嘿嘿,家裡的娃娃沒有見過世面,就想看看公子的馬車。」
秦逸一愣,窮苦人家的孩子,可能一輩子都無法近距離看看高頭大馬拉車是什麼樣子,他們能見到的就是黃牛或者驢子拉著的木車。
「來吧,讓孩子上來看看。」
那孩子有些膽怯,身體誠實的很,但卻連連搖頭。
婦人有些不太好意思,「娃娃身上髒……」
秦逸剎那間眼睛裡面有些沙子一般,「沒什麼,上來吧。」
孩子在車裡這看看,那看看,秦逸則是教漢子抽菸。
隨身攜帶的菸葉種子也留給了他一些。
漢子納頭就拜,聲淚俱下。
「公子是好人,俺一早就看出來了,二鳳,你去把剛烤好的生薑拿出來,夜裡風大,不要讓公子著涼了。」
秦逸擺擺手,「不用了,我這一路都帶著呢,對了,還沒有問壯士怎麼稱呼呢。」
「嘿嘿,公子叫我憨娃就行。」
秦逸微微蹙眉,猛然間意識到,這是古代,不是後世。
這些人,在這個萬惡的時代,是不配有名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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