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五章 回家樂(上)

  槍聲還在戰場上迴蕩。閱讀

  再看搏命的二人,乙支川端坐馬上,手持長槍巋然不動,在他身後,李恪仰面躺在地上,雙眼失神的看著天空,左肩處殷紅一片。

  終於要結束了嗎?

  隨後而來的薛仁貴顧不得其它,棄了手中大戟,飛身下馬撲向李恪:「殿下,殿下!」

  「殿下?」乙支川表情呆滯的微微側頭,眼中帶著困惑,似乎正在努力分析這兩個字的含意。

  薛仁貴雙眼赤紅,一字一頓道:「不錯,你親手幹掉了大唐的三皇子,現在你滿意了吧!」

  乙支川的臉上露出些許釋然:「原來他真的不叫楊大能,我就說,人怎麼會起這麼起怪的名……」

  話未說完,最後一個字還在唇間,乙支川的表情突然凝固在臉上,鮮血模糊了視線,他想用手去擦,手卻怎麼也抬不起來,他想低頭去看,眼前卻突然陷入一片黑暗。

  ……

  對於乙支川的死,薛仁貴並不奇怪,任何人腦袋上突然多了個手指大小的洞基本都活不了太長時間。

  真正讓他束手無策的是李恪,兩馬交錯的瞬間,李恪固然用手銃給了乙支川致命一擊,但在幾乎面對面的情況下,乙支川的長槍也給李恪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這樣的傷如果在平時肯定不算什麼,大不了多休養幾天。

  但在眼下這個節骨眼上,這樣的傷絕對是致命的,先不說高句麗士兵的重重圍困,就算沒有,缺衣少食的他們也沒有能力治療這樣的傷。

  與垂頭喪氣的薛仁貴相比,李恪倒是挺樂觀,虛弱的挺了挺身子:「幹嘛哭喪個臉,來,給爺笑一個。」

  薛仁貴無奈:「殿下,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思開玩笑!」

  李恪咧嘴一笑,掙扎中牽動了肩膀上的傷口,疼的他一陣齜牙咧嘴:「大爺的,早知道那老小子中了槍還能堅持這麼長時間就不跟他拼命了。不過,這樣的結果也不錯,至少老子現在不覺得欠了他的,挺好!」

  兩人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身邊漸漸有人聚攏過來,兩百八十七名還活著的黑騎現在只剩下不到百人,而且人人帶傷。

  在他們的外圍是殺紅了眼的高句麗士兵,乙支川的死亡並未讓他們退卻,反而形成一個包圍圈,將李恪等人死死圍在中間。

  薛仁貴苦笑:「殿下您又何必如此。」

  李恪知道他的意思是指自己剛剛應該帶人殺出去,笑著指指自己的心口道:「豈能盡如人意,但求無愧我心!來吧,兄弟們,再戰一場,莫讓高句麗人小看了咱們,只可惜,老子不能兌現之前給你們的承諾了!」

  「能與殿下共死,乃吾等畢生之榮耀。」

  儘管人數已經不足百人,儘管人人帶傷,但所余不多的黑騎身體依舊站的筆直,聲音依舊鏗鏘有力,敵人的圍困並不能熄滅他們鬥志,殘破的衣甲也無法遮掩他們熾熱的靈魂。

  李恪仰天長笑,用唯一能動的右手舉起火銃:「兄弟們,殺!」

  「殺!」

  「殺!」

  黑騎有自己的榮耀,高句麗士兵也有不得不戰的理由,短暫的休息過後,雙方又同時舉起手中的戰刀。

  只不過,黑騎上至李恪、薛仁貴,下至普通一卒都已經是強弩之末,哪裡是數千高句麗士兵的對手,就在他們打算一命換一命,拼一個夠本拼倆賺一個的緊要關頭,一聲嬌喝十分突兀的傳來:「誰敢動我男人!」

  什麼鬼?

  戰場上怎麼會有女人?

  李恪不自覺的順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只見一團紅雲好似熊熊燃燒的炙熱火焰,跳躍,跳躍,跳躍……,那火焰每一次閃動,都有大批高句麗士兵倒下。

  與炙熱火焰相伴的,是黑色的煙霧,似真似幻,瞻之在前忽焉在後,每每變的凝實,必有無數高句麗士兵消失。

  在火焰與黑霧的後面,無數高舉長刀的士兵掩殺而至,像一把鋒利的長刀,輕而易舉的將高句麗人的包圍圈切的七零八落。

  有救了,是援兵!

  眼見敵人的包圍圈被撕碎,薛仁貴像是被打了五公斤雞血,嗷嗷怪叫著沖了出去,方天畫戟帶著追魂奪命的怪嘯一路碾壓著敵人。

  不足百人的黑騎也不甘示弱,拼盡全身力氣,嘶吼著沖向敵人,戰刀撕裂空氣,划過敵人的身體,帶走他們的一切。

  李恪:「……」

  老子還是個傷員啊,誰特麼來管管老子!

  眼瞅援兵到來,薛仁貴與眾黑騎全都殺出去了,李恪再也支撐不住,萎頓坐倒在地上,巧合的是,他身邊正好是乙支川死不瞑目的屍體。

  李恪嘆了口氣,輕輕將他的雙眼合上:「不好意思啊老乙,看來老子是不能下去陪你了。」

  李亦函不知什麼時候來到李恪的身邊,援兵的到來讓高句麗士兵的鬥志徹底瓦解,戰場上已經不需要她,此時見李恪還有心情跟一個死人聊天,這位吐蕃公主氣就不打一處來,狠狠在他的腳上踢了一下。

  「傷的這麼重,還有心情跟死人開玩笑,我應該說你心大還是說你腦子有問題!」

  身體失去支撐的李恪差點栽到地上,連忙用右手撐住,疑惑問道:「你們怎麼會來的?我離開高句麗都城的時候好像誰都沒有通知吧。」

  李亦函黑著臉替李恪檢查左肩的傷勢,聞言白了李恪一眼:「是朱昌盛那小子,如果不是他,我們都不知道你逃出來了。」

  「沒想到,這小子還挺靠譜的。」李恪點點頭,劫後餘生的他只覺得心神一松,疲憊感隨之而來,正準備說點什麼,肩膀處突然傳來一陣劇痛:「嘶,你輕點!」

  「現在知道疼了?跟人拼命的時候幹嘛去了。」

  李亦函嘴上這樣說著,手上動作卻輕了許多,小心替李恪解去身上的甲冑,又用刀子劃開破碎的棉衣,頓時大量的鮮血涌了出來。

  直到此時李亦函才發現,原來李恪的衣服裡面已經被血浸透,看似沒事的他其實只是在強撐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