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九章 世界真奇妙(中)

  乙支川儘管是一個滿腦子都是打仗的純粹軍人,可被李恪這麼一問也覺得十分尷尬,心裡把高延壽罵了個狗血淋頭。閱讀

  你說你沒那本事出去逞什麼能,自己豬頭一個,被人抓了也就抓了,可憐一萬騎兵何辜,竟然就因為他那微不足道的面子,淪為唐軍的祭品。

  「先生還是不要說這些了,如今盧龍應該已經是人心惶惶,若唐軍順勢攻城,我們該當如何是好?」

  李恪難得厚道一回,沒在乙支川的傷口上撒鹽不說,反而正色勸道:「將軍倒是不必為此憂心,先不說唐軍若要攻城不需等到現在,就算真的攻城,我等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與其考慮那些有的沒的,不如想想如何將大軍從盧龍城撤出來。」

  想要堅壁清野,自然要把所有人都撤回來,盧龍一線高句麗駐紮著十萬守軍,算上乙支川帶來的五萬援軍就是十五萬,要是再加三百里之內的百姓,怕是百萬人都不止。

  這麼多人想要回撤三百里顯然是不可能的,不說那些百姓能否撇家舍業的跟著往回走,就算他們肯跟著走,光憑兩條腿也走不了那麼遠。

  乙支川也正是考慮到這一點,所以才遲遲沒有下定決心執行堅壁清野的計劃,今日李恪舊事重提,不由長嘆一聲:「先生可知故土難離的道理?盧龍一線的守軍往回撤倒是容易,他們已經被唐軍嚇破了膽子,巴不得快點撤回去,但是那些百姓怎麼辦?」

  李恪此時扮演的是狗頭軍事的角色,更何況他原本也沒打算真的幫著乙支川。

  自從乙支文德在路上截殺他的那一刻起,他跟乙支家的梁子就算是結下了,他並不知道那老**燈的主要目的是準備對付淵蓋蘇文,在他看來對方布下如此重兵就是為了他李恪。

  既然乙支文德做了初一,那就不要怪他做十五,至於殺人不過頭點地什麼的,要報仇自然要報的酣暢淋漓,不將對手斬草除根,難道等著將來子子孫孫無窮匱?

  面對乙支川的提問,李恪邪邪一笑:「將軍想的歪了,所謂堅壁清野百姓其實並不在考慮範圍之內,大唐不是總說自己乃仁義之師麼,既然如此我們就將百姓留給他們,看他們如何處理。

  如果他們置之不理,大唐皇帝仁德的名聲就算是毀了。

  如果他們接管那些百姓,上百萬人的口糧可不是一個小數目,唐軍遠來糧草供應本就困難,上百萬嘴張吃也能吃垮他們。」

  哪怕李恪依舊有所保留,但乙支川卻聽明白其中的含義,這是讓他在搬空三百里內所有城池的同時,還要將百姓手裡的糧食一起帶走。

  念頭方起,乙支川就覺得不寒而慄。

  帶兵打仗的將軍殺我再狠,幾萬人也就到頭了,白起坑殺四十萬降卒被人罵了數百年,到現在還有人念念不忘。

  可這幫讀書人只需一個念頭,上百萬人將會流離失所,在寒冷的冬天哪怕及時得到救助,依舊會有許多人會餓死。

  「不行,我做不到,那可是上百萬人啊,我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唐人會救助他們上,萬一唐人對他們置之不理……。」

  「如果唐人對他們置之不理,不用我們動手,那些百姓餓紅了眼自然會拿起刀槍去搶唐人的糧食,到時候唐人在這裡就會寸步難行。」

  「但會死很多人!」

  「可你卻戰勝了大唐,再一次粉碎了唐人東征的計劃,乙支老將軍在天之靈也會覺得欣慰,乙支家將會在高句麗名傳千古。」

  面對李恪的百般蠱惑,乙支川無力的坐倒,艱難的搖著頭。

  他當然知道李恪這一計劃可行性很高,沒了糧食的高句麗百姓會讓唐軍進退維谷,自己只要派出少量的部隊將唐軍的後勤斬斷,無數大唐派來多少人,都會被再次築成京觀。

  但他最後依舊沒有採納李恪的建議,哪怕被罵成『豎子不足與謀』,也只是默默的忍了下來:「先生,容我再想想吧,至少我也要在盧龍與唐軍打上一仗,否則就這樣白白讓出三百里土地,我實在是不甘心。」

  李恪表現的有些意興闌珊,起身走下馬車:「也罷,既然你執意如此,我也不好再說什麼,一切等到盧龍再說吧。」

  ……

  盧龍,自從上次戰敗,原本稍微得到些許緩和的氣氛再次緊張起來,城頭上巡邏的士兵加強了一倍有餘,高惠真茶不思飯不想,盼星星盼月亮,終於在唐軍的正式進攻到來之前,等到了援兵。

  當乙支川帶著五萬騎兵出現在盧龍城三十里外的時候,高惠真已經騎著快馬迎了上去,離著老遠便能聽到他撕心裂肺的呼喊。

  「乙支將軍,乙支將軍……」

  乙支川早已得到親衛的稟報,帶著自己的狗頭軍師李恪趕到隊伍的最前方,雙方剛一見面,高惠真的眼睛就紅了:「乙支將軍,高某對不起你啊,令尊,令尊他……」

  乙支川嘴角抽了抽,高惠真不提他老子還好,一提起來就讓他不禁怒火中燒。

  唐人殺了他老子,這他能理解,畢竟是兩軍交戰,相打無好手,相罵無好口,你不可能指望對方手下留情。

  可高惠真和高延壽算什麼東西。

  一個在城頭坐視他老子被人砍下頭顱不聞不問,據說唐人在殺他老子之前還曾給他百息考慮時間,而高延壽不僅見死不救,事後除了那些金銀竟然連一個唐人都沒留下來,足見其眼中當時只有錢,根本沒有乙支文德。

  另一個明明帶著一萬人馬,卻連對方幾百人都攔不住,就那麼輕輕鬆鬆的將人『放』了過去。

  所以真要說起來,乙支川並不怎麼恨李恪,反而對高延壽和高惠真恨之入骨,如果不是時機不對,早把面前這個胖子給砍死了。

  高惠真卻絲毫沒有已經被人恨上的自覺,兀自滔滔不絕的說著,待看到一副書生打扮的李恪時,不由微微一愣:「這位看上好生年輕,不知是哪家的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