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一章 高句麗見聞(中)

  男人因為過於激動,手上不自覺按的重了些,兩個少年腦袋重重砸在地上發出『哐』的一聲巨響,看的李恪直嘬牙花子,暗自猜測這倆小子可能不是男人親生的,否則咋也不至於用這麼大力氣。

  眼下這個時節長安可能才剛剛落雪,可遼東已經是數九寒天,曾經鬆軟肥沃的黑土地凍的跟石頭差不多,這一腦袋撞上去,好人也撞傻了。

  為了不讓兩個少年徹底變成傻子,李恪制止了中年男人繼續讓他們磕頭的行為,指著亂成一團的鎮子問道:「你們全家是從鎮子裡逃出來的吧?說說,鎮子裡發生了什麼?」

  「還能是什麼,殺頭冒功罷了。」

  中年男人回頭看了下眼鎮子,心有餘悸道:「今天上午,鎮上突然來了一隊騎兵,不由分說便開始到處抓人,凡十四歲往上的男子,只要不是高句麗人,無一例外的被砍了腦袋,我是運氣好,當初被拙荊救回來的時候就一直裝啞巴才逃過一劫,找機會偷偷溜了出來。」

  「既然沒被發現,那你逃什麼?」

  「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我擔心被鄰居檢舉揭發,大人不知道,這些年留在高句麗的漢人日子過的有多苦,不管發生什麼事,官府都會找漢人的麻煩,修路,修河道都是漢人的活計,交稅也要比高句麗人多交一部分。

  若是什麼地方鬧匪患,更是不由分說,直接拿漢人開刀,剿匪的官兵甚至連山都不進,直接抓一批漢人殺了了事,人頭便算成軍功直接拿回去領功請賞。」

  李恪微微眯起眼睛:「這麼說,你們這次倒是被我們給連累了。」

  中年男人一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的似乎有點多,連連擺手道:「呃,不敢,不敢,小人沒有這個意思。」

  「你就是有這個意思也無所謂,你們在高句麗受了如此多苦楚,的確是我們做的不夠好,以致於讓高建武錯以為自己可以在高句麗隻手遮天。」

  李恪說著突然轉頭看向薛仁貴:「仁貴,敢不敢再跟高句麗人過過手?」

  薛仁貴聽完那中年男人的講述,早已經氣的義憤填膺,聞言嘿嘿一笑:「就等您下令呢。」

  「好,那咱們就去再去會會這些欺軟怕硬的高句麗邊軍,讓他們見識見識大唐黑騎。」

  中年男人見李恪等人談笑風生,視高句麗騎兵如無物,不禁大急:「大人且慢,小人斗膽問一句,您……您這次帶了多少兵馬?後面可有援軍?」

  「援軍?」李恪認真想了想,發現最近的一批援軍也在邊境的另一頭,有等於沒有,於是搖頭道:「沒有。」

  「沒有援軍?那,那大人身邊只有這些人?」

  「對啊,五百黑騎。」

  中年男人這下更急了,好不容易見到一夥老鄉,可不敢讓他們就這麼冒冒失失的去送死:「大人,小人從鎮子裡逃出來的時候仔細看過,那些高句麗騎兵足有三千之多。小人知道大人心善,可五百對三千,孰為不智啊。」

  李恪面露驚訝之色:「三千騎兵?」

  中年男人以為他怕了,連忙點頭:「千真萬確,大人面前小人不敢撒謊。」

  沒想到,李恪下一句直接讓他徹底懵逼:「高延壽腦袋讓城門給夾壞了吧?一萬人排出軍陣都攔不住老子,他竟然還敢分兵來追?」

  薛仁貴笑的後槽牙都快露出來了:「三千也不錯啊,您不是常說蚊子再小也是肉麼,這些人正好拿來給兄弟們打打牙祭。」

  李恪哈哈大笑:「說的不錯,走,弟兄們,進鎮子打牙祭去!」

  五百黑騎轟然應諾,好似平地捲起一股旋風,在薛仁貴的帶領下直接殺進鎮子,獨留中年男人一家在風中凌亂。

  半晌,一直沒有吱聲的女人問道:「當家的,那,那人是誰?」

  「不知道,看勢氣應該是某家權貴的公子。」

  「他們來高句麗做什麼?」

  「相比於他們來做什麼,我更好奇他們作了什麼,聽那年輕人話里的意思,鎮子裡的三千騎兵只是追兵的一部分,也就說,至少有六千人輟在他們後邊,或者……還有更多的人在追他們。」

  中年男人看著鎮子的方向若有所思,很快轉頭對自己女人說道:「林娘,等會兒你先帶著孩子去丈人家避避風頭,我跟著回鎮子上看看。」

  「什麼,你還要回去?」

  女人大驚失色,拉住男人道:「你不想活了,萬一被官兵發現把你當成他們一夥怎麼辦。我知道這些年你一直對家鄉念念不忘,見了他們好像見了親人,可你總要為我們娘仨想想,若你回去真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們今後怎麼活啊!」

  中年男人露出猶豫之色,但很快便毅然決然道:「不,我必須去。林娘,相信我,這是一次難得的機會,錯過了,只怕今生今世都無法再回大唐。」

  女人面露難色,她清楚自己男人心心念念最大的夢想就是有生之年能夠重歸故土,如果不是為了她們娘仨,估計早就偷偷溜過邊境,跑到大唐去了。

  「那你去吧,記得一路小心,凡事多長几個心眼,莫要被人騙了。」

  「放心!」

  中年男人重重一點頭,又看看兩個懵懵懂懂中的兒子,拍拍他們的腦袋:「路上好好照看你們娘親,等爹爹回來就接你們去大唐享福。」

  倆傻小子聽說去大唐享福,立刻連連點頭:「嗯,爹,你安心的去吧!」

  轉身欲走的中年男人一個趔趄,差點一個倒栽蔥栽倒地上,連做幾個深呼吸才平復心情,對著娘仨擺擺手,消失在來時的路上。

  前後幾句話的工夫,在中年男人看來李恪他們最多也就是在鎮子裡偷個雞摸個狗啥的,總共五百來人,還是在被人追殺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大張旗鼓的與高句麗騎兵對著幹。

  可等他趕回鎮子的時候,看到的卻是另外一番景象。

  鎮子裡到處都是四散逃跑的高句麗騎兵,曾經他們把鎮子攪得天翻地覆,如今卻像是喪家之犬,被區區五百人追的抱頭鼠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