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麼一瞬間,付拾一都覺得鍾約寒可能會伸手將安仁新拉起來,強行摁到安安的遺體跟前去,讓他好好看看。
不過好在鍾約寒沒動手。
當然,安仁新就差點瘋了。
在這種崩潰下,安仁新就開始瘋狂磕頭,訴說自己如何捨不得,如何無奈,如何艱難。又說自己是一時之間豬油蒙了心,所以才做出這樣的事情,下輩子當牛做馬要還——
付拾一聽了好一會兒,就發現竟然連一句重複的都沒有,不由得還有點咋舌。
聽得差不多了,付拾一問他一句:「這到底是不是安安?」
「是。」安仁新不敢抬頭,聲音發顫。
「那就出去吧。這裡不能久待。」付拾一無情下了驅逐令:「你願意跪著,去院子裡吧。」
安仁新還真就去院子裡了。
付拾一鎖了門,叫徐雙魚和羅樂清盯著,自己則是去找李長博。
李長博正看布局圖呢,看見付拾一,就笑了一笑:「完事兒了?」
付拾一點點頭:「完事兒了。」
「又是何必折騰他?出了這樣的事情,他這輩子也沒法安心的。犯不著你出面。」李長博招手叫她過去,給她倒一杯大麥茶潤潤喉嚨。
付拾一捧著茶杯慢慢悠悠的喝,心有戚戚焉:「話是這麼說,道理也是這個道理,可是我就是心裡氣不過。這樣的爹娘——」
「天底下很多。」這次接話的是徐坤。徐坤譏笑一聲:「都說天底下沒有不疼孩子的爹娘,可我看也未必。」
養活這麼多年,也不能說是沒有感情吧?
可一旦有了更好的選擇,可一旦不想負擔這個累贅,那感情就是狗屁!
付拾一頗有些意外的看徐坤,萬萬沒想到徐坤竟然這樣的……憤世嫉俗。
而李長博經過一番深思之後,也是附和了一句:「竟還真是如此。」
謝雙繁忍不住插嘴:「年紀輕輕的,怎麼都這樣?世上所有緣分,都離不得一個因果,像安安這樣的孩子,的確也算作是討債的。耗盡錢財倒也罷了,最可恨是疼他愛他,最後卻要承受錐心之痛。」
「父母愛孩子,也是天性。可是什麼天性,也禁不住時間的消磨。」謝雙繁捋了一把鬍子:「這就是人性。」
付拾一琢磨了一下這一番話,發現果然總結得很到位。
其實如果去醫院,會看到更多這樣的人性。
謝雙繁在大家都有點兒被負面情緒籠罩時候,又輕描淡寫說了一句話:「但是,更多的人,也沒有那麼多惡念,心腸還是軟的。」
付拾一點點頭,也說一句:「畢竟人間還是美好的。」
有善有惡,有黑暗也有明亮,任何事情都是雙面的。
所以不管什麼時候,都要有一雙看見光明的眼睛,才不會讓自己墜入無邊的黑暗啊。
「快點抓住這個兇手吧。」付拾一幽幽道:「我提議,咱們跟陛下建議,這一次的兇手,直接凌遲吧。」
雖然不符合人道主義精神,可是震懾世人,讓惡人知道怕,還是有必要的。
徐坤眼睛一亮:「我覺得這倒是個好主意。」
順帶也讓大家知道,這個案子破了,也有萬年縣的功勞!到時候他和李長博往那一坐,監督行刑,多帥氣?多風光?
李長博沉吟片刻,「抓到再說。」
「肯定能抓到。」謝雙繁點了點井的位置:「就差一個地方了,他肯定會想方設法的去完成。」
付拾一吐出一口濁氣:「可真到了那個地步,就又是一條人命啊。」
這才是最讓人受不了得的事情。
他們這麼著急想破案,就是不想再出人命。
李長博輕聲寬慰:「已是讓全城都注意了。城防軍也調過來,一起巡邏。」
「我已吩咐下去,半夜還亮燈的人家,都敲門進行盤問。」
付拾一眼前一亮,伸出大拇指給李長博點讚:「李縣令這個法子不錯。」
「這個人殺人,每次都是丟新鮮屍體下井,所以很可能都是半夜殺人。」付拾一笑眯眯:「李縣令竟能想到這個細節上去。實在是聰慧。」
「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李長博嘆一口氣:「但願一會兒,王二祥能帶回來好消息。」
王二祥回來的時候,可以說是帶著全衙門的希望回來的。
當對上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他不由得咽了一口唾沫。
然後垂頭喪氣道:「人都不見了。說是得了一筆錢,要去做生意,從那兒之後,就沒再回來。」
付拾一和李長博對視一眼。
旁邊的徐坤本來也打算和李長博對視,結果看了個寂寞。
然後他只能硬生生的扭頭去看謝雙繁,結果謝雙繁雙眉緊鎖,也完全不看他。
這就……
徐坤默默的收回了自己目光,有點想念自己師爺。
最後,卻還是只能問一句:「你們都想什麼呢?」
付拾一喃喃道:「我在想,他是不是已經凶多吉少了。」
李長博「嗯」了一聲,算是附和。
謝雙繁則是捋了一把鬍子,言道:「我在想,會不會兇手不是單一哪個人?既然是邪術,那有沒有可能,是個邪教?那既然是邪教,會不會有眾多信徒?」
然後一起聯手來進行這個邪術?
這話說得眾人都忍不住的打了一個寒噤。
付拾一沉思片刻,覺得很有道理。
於是就低聲問:「那他們是不是在進行什麼教派祭祀啊?你看每一個人都是被扔進了井裡,還有方位——也許是在投放貢品的意思?所以他們的真神,難道是住在井裡?」
雖然這是個嚴肅的問題。
可是眾人莫名的都有點兒想笑?
畢竟住在井裡的神……
徐坤的思想已經被帶偏了:「那住的開嗎?轉個身都難啊!潮氣那麼大,味道也不好聞吧?」
眾人:……但凡有點神通,不是都該不食人間煙火嗎?還轉身難聞的?又不是要吃飯睡覺曬衣裳!
李長博的思路比較正常:「厲海,你這就帶人去每個寺廟道觀,還有教派詢問,看看他們會不會了解一下,和井有關的神。邪神也行。」
謝雙繁一臉欣慰:「我覺得咱們離破案不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