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長博關切的看付拾一。
付拾一無力擺手:「就是覺得太髒亂了……」簡直在挑戰每一個潔癖的神經。
但即使是這樣的情況下,也絲毫不影響付拾一的專業性:「空碗數量都超過了十個,說明不只是他們自己家裡人吃飯。而且不年不節的,菜做這麼多,肯定也不是為了自己吃。」
「最關鍵的是,蒸餅蒸多了。」付拾一輕聲道:「蒸餅至少蒸了兩籠屜,一籠屜按照那個樣子擺放,至少是二十個左右。」
「現在吃了還剩下半籠屜,這個食量,也不像家裡自己吃。」
「而且,還有一個事情就是,碗盤都沒來得及洗,只是用水泡上了,說明當天他們吃飯一定吃到了很晚。這個時候費燈油照明洗碗不合算不說,太晚了人也疲了,留到第二天就顯得合情合理了。」
李長博連連點頭。
不良人們也是驚呆了:只看了兩眼,就看出這麼多門道來?這就是長安城裡的仵作?竟是這樣厲害?
一時之間,所有人都不敢小瞧付拾一半點了。
付拾一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天上的彎月,幽幽的吐槽:「不過,這家人的確也挺邋遢的。估計就算收拾,也不能收拾得很乾淨了。」
李長博:……看來付小娘子是緩過來了。
此時,不良人也忍不住問了句:「我怎麼覺得兇手一定是吃了才走的呢?換成是我,既然衣裳都換了,那也不在乎多吃一口飯了——」
這句話好像是很有道理的樣子。
付拾一認真思量一下,最終點了點頭:「很有道理。」
接下來,眾人面面相覷,有人弱弱提出:「那還去第五家嗎?他會不會還在那兒睡覺了啊——」
這個猜測,讓人心中不由得一凜。
於是幾個人就趕往第五家。
第五家的人口很簡單。
其實和第二家還有關係了——這家丈夫,是從第二家分家出來的,這兩人,是親兄弟。只是父母跟著大哥住而已。
他們家中就只有三口人,夫妻兩個,和一個六歲的孩子。
可讓人覺得心碎的是,這家妻子,懷孕了。已經顯懷。
付拾一看了一眼屍體,就立刻判斷出來:「這樣大的肚子,至少已經六個月了。如果再等等,生下來都能活了。」
在現代醫學技術下,六個月的孩子,也有很大機率能夠存活。
所以此時看著這具孕婦的屍體,她心中才無比難過和遺憾。
為何人人都會禮讓孕婦?
因為不管什麼時候,孕婦身上,都代表著新的生命,和新的希望。這是對於人類來說最美好的東西,也最珍貴的東西。
李長博也忍不住罵了一句:「禽獸不如!」
付拾一驚訝的看他一眼,然後默默的點了個頭:能將李縣令都氣得罵人的人,真的是禽獸不如了。
依舊還是付拾一驗屍,李長博看現場。
付拾一很快就將屍體查驗完畢:
孕婦沒怎麼受罪,一刀斃命。
而孩子慘一些,一共是兩刀,但是好在沒有像是之前那幾個孩子那樣。而且付拾一仔細研究了那刀口,感覺多出來那一刀,純粹也是因為歪了。
就連這家男主人,也只是一刀——這種格外優待的感覺,又冒了出來。
付拾一看著眼前三具屍體,感覺出了深深的無力。
但是,不管多無力,該做的事情,是絕不可馬虎。
付拾一開始在腦子裡對比所有人的屍斑情況,傷口情況,以及共同特徵。
這個時候,李長博也勘察完畢。
他發現了不少東西:「男主人應該是死在院子裡。而母子二人應該是死在寢室中。所以極有可能是兇手敲門,男主人來開門,後被砍死,接著兇手進屋去,又將母子二人砍死。」
「兇手再一次換了衣裳,還丟下了菜刀。就連鞋子都扔在了這裡。」
李長博深吸一口氣:「衣裳上的血跡還沒幹透,地上的血跡也很新鮮。」
付拾一知道李長博想說什麼,當即輕聲言道:「死亡順序,其實就是我們一路上來的順序。」
「第一批死的人,是第一家,以此類推,這一家,是最後的。兩頭對比,死亡時間至少差了三個時辰。也就是說,差不多剛好是一夜。」
「最後這一次,兇手收手,很可能是因為天亮了。」
「我將五家情況試圖找到共同點,但是找不到。」付拾一皺起眉頭:「五家家庭情況差距很大。雖然第二家和第五家是血親,但是顯然兇手對他們的態度並不相同,我暫時找不到原因。」
「但是我想,可能兇手殺人,並不是為了報仇。」
李長博補充:「也不是為了財。雖然這家錢也被翻走了,但是魚寡婦家沒錢。」
「魚寡婦家位置很特殊。」不良帥忽然插嘴說了句,略有些不自信:「魚寡婦家房子位置很特殊,能看見前面兩家的房子。會不會是因為這個,所以兇手才盯上了魚寡婦一家?」
這麼一解釋……居然好像是說得通了。
付拾一看向了李長博。
李長博微微頷首:「可魚寡婦若看見了,兇手絕不可能有機會繼續殺人。」
「但是窮凶極惡的人,哪裡會冒這個險?對他來說,反正都殺了那麼多人,也沒什麼差別了。」不良帥摸著鼻子苦笑一聲。
付拾一也頷首:的確是如此。
李長博也沒多說什麼,只說了句:「白日裡搜過每一家嗎?確定沒人躲在村子裡吧?」
不良帥點頭:「搜過了。發生這樣的事情,誰也不敢馬虎。里正讓所有壯年男人集中起來,在村子裡各處蹲守巡邏。女人和孩子都聚在了一處。」
這樣一來,兇手想要捲土重來,那絕對是沒有可能的。
這個時候,這樣的做法的確是最好的。
至少是保證了安全。
「走吧,去找里正。」李長博沉吟之後,又如此說了一句。
路上付拾一看一眼李長博。
李長博輕聲道:「有些事情,我還沒琢磨透徹。所以再要問問。」
付拾一頷首,有點擔憂:「你要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