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繡球入懷

  胡大娘今年或許二十幾歲吧。這在後世還算是青春靚麗的年紀,但在唐朝,已經差不多是人老珠黃了。畢竟大唐年間,人們的平均壽命也就三四十歲的樣子,二十多歲已經算是半輩子了。

  她款款有些發福的腰肢,大聲說道:「有請秀秀姑娘!」話音一落,上方的小閣樓上突然出現了一個被四名妙齡侍女簇擁著的女子。那女子身材高挑,皮膚白皙,像是擦了什麼粉的樣子,遠遠看去似乎還有幾分姿色。

  這位秀秀姑娘或許是醉春樓很受追捧的頭牌吧。她一出現,下方的所謂才子們紛紛鼓掌歡呼起來,一時間大廳里變得熱鬧非凡。李信恍惚中甚至覺得自己好像回到了後世的酒吧之類的地方,臉上不自覺地露出一個笑容。

  「看來這位秀秀姑娘很合楚王殿下的心意啊,殿下一看到她就笑得很開心的樣子。」耳邊傳來陳幼瀾的聲音,「殿下覺得她很好看嗎?」

  李信哈哈一笑,故意道:「說實話我覺得她長得一般,不過.........應該比你姐姐好看很多很多吧!」

  陳幼瀾聞言,表情一頓,登時一緊手裡的杯子,連指甲都發白了。她必須十二萬分地小心,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把這杯茶水潑在李信的臉上。

  小鈴在一旁神情古怪,悄悄看了閣樓上的秀秀姑娘一眼,在心裡自言自語道:「這種女人怎麼可能跟小姐相比?小姐是最好看的,嗯,最好看的。」

  秦懷玉無奈地搖了搖頭,打定主意不摻和進李信和陳子衿的恩怨里。

  大堂中央,胡大娘繼續說道:「今天的規則很簡單,秀秀姑娘一會兒會在閣樓上拋繡球,接到繡球的公子就要作七夕詩一首,如果做不出的話,就要罰酒三杯。然後,把繡球交給身旁相熟的友人,讓他來作詩。如果這位友人也作不出的話,同樣也要罰酒三杯,再把繡球交給身旁的別人,直到有人做出一首完整的詩來為止。

  秀秀姑娘一共會拋十次繡球。每一次的規則都是一樣的。最後,所有在場的士子們將評選出十首詩中最好的那首,即為今晚的魁首,不僅可以獲得五十貫的獎金,還能與秀秀姑娘共度良宵哦!」

  「共度良宵」四個字一出,在場的禽、獸,哦不,文人們再次爆發出一陣男人都能秒懂的歡呼。

  李信不禁咋舌,暗道大唐風氣竟然開放之斯。不過後來聽秦懷玉一說,他才明白,原來這個所謂的共度良宵並不是他想像的那樣,只是跟秀秀姑娘兩人獨處,喝喝小酒,玩玩圍棋之類的小遊戲,一直玩到天亮而已。

  秦懷玉見李信想歪,笑罵道:「秀秀姑娘一直都是賣藝不賣身的清倌人,哪兒有你想的那麼齷齪。」

  李信翻了個白眼道:「你怎麼一副很熟悉的樣子,怕是這醉春樓來得不少吧?」

  秦懷玉點點頭,並不避諱。逛逛醉春樓這種半青樓半酒樓的場所,對絕大多數大唐男人來說,並不是什麼不能見人的醜事。

  很快,閣樓上的秀秀姑娘已經開始拋她的第一顆繡球了。

  竹子編成的球體上縫了幾塊絲綢當作裝飾,在半空中翻飛起來,竟有點像一隻巨大的蝴蝶,甚是好看。

  下面的士子們你爭我搶,在座位上擠來擠去,誰也不肯示弱,誰都想作出一首令人折服的好詩,然後與秀秀姑娘共度良宵,如果秀秀姑娘能再折服於自己的巨大魅力,自薦枕席,那就更加完美了!

  好吧,自古以來,讀書人就是最喜歡也最能想屁吃的一幫人。這或許就解釋了為什麼美艷女鬼總是愛上書生這個古怪定理——畢竟這故事就是書生自己寫的,他想讓女鬼愛誰,女鬼就得愛誰啊。

  李信深知這幫雄性牲口的心理,默默地喝了一口茶水,輕輕搖了搖頭。

  旁邊陳幼瀾看了他一眼,問道:「如果我們兩個今天都沒有接到繡球,怎麼辦?」他們所在的這個雅座,似乎位置確實不太好,不容易拿到繡球。

  李信不慌不忙地從腰間的錢袋子裡摸出兩個銀餅子,道:「給錢,把別人手裡的繡球買下來不就行了?」

  陳幼瀾愕然,旋即又翻了個白眼道:「粗俗。」確實,作詩和拋繡球本身是一種文雅的遊戲,用錢來破壞規則未免也有點太煞風景了一些。

  但是,任誰也不能否認:這很有效。

  李信攤了攤手,用眼神道:「不然還能怎麼辦?」

  第一顆繡球落在了一個看上去大概四十多歲快五十歲的老儒生手裡。李信看著這人花白的頭髮,忍不住腹誹道:「你這麼大年紀,怕是走路都有點費勁,還來湊這熱鬧,真是人老心不老.......」

  老儒生清了清嗓子,抓起醉春樓侍女恭恭敬敬遞過來的紙筆,邊寫邊抑揚頓挫地把自己的詩念了出來。

  李信出於了解一下對手水平的目的,認真聽了一下——呵,什麼玩意兒。晦澀難懂又空洞無物,可以說是爛詩一篇,實在比後世那位作出「一片兩片三四片」的乾隆皇帝好不了多少。

  老儒生寫完以後,仿佛對自己的事相當滿意的樣子,痛快地喝了一大杯酒,模樣和動作都甚是瀟灑。在場士子們也不知道是想起鬨還是真心覺得這詩還不錯,竟紛紛鼓起掌來,然後又催促閣樓上的秀秀姑娘趕緊扔第二顆繡球。

  侍女將老儒生作的詩掛在了大堂中央的一面牆上,好讓所有人都能看得清。秀秀在閣樓上看到這裡,才舉起第二顆繡球,隨手拋了下來。

  士子們再一次哄搶起來。混亂之中,也不知誰拍了這繡球一下,它便滴溜溜地飛了過來,正巧落在了陳幼瀾懷中。早在一旁拿著紙筆準備好的侍女見此情景,立即飛快地小跑了過來,侍立在旁,等待著陳幼瀾的選擇,看他是要喝酒,還是要作詩。

  陳幼瀾微微一笑,看了李信一眼,道:「看來我運氣不錯。那我就不客氣了。」說完,她把手一伸,從侍女手中接過紙筆,展平在桌面上,便動手寫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