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禁軍被調動起來以後李信就知道,趙珂被找到只是一個時間問題而已。唯一值得令人擔憂的問題是:趙珂被找到的時候到底會是一個活生生的人,還是一個冷冰冰的死人。
這問題的懸而未決讓李信感到有些寢食難安,一直在王府里焦急地等消息。這一切都被小潤娘看在眼裡,急得差點哭鼻子。
「王爺,你先睡吧。潤娘不困,潤娘可以不睡。」潤娘認真地勸說道,小手抓著李信的手臂微微晃蕩,透著撒嬌祈求的味道,「一會兒王爺爺那邊有消息來的話,潤娘再叫你起來,不會耽誤的。」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李信雖然沒什麼困意,但臉色卻因為熬夜而顯得著實有些不好看。他微笑著摸了摸潤娘的腦袋,道:「我堂堂男子漢,哪有讓你這麼個小孩子熬夜等消息,自己卻跑去睡覺的道理?你就安心睡吧,忘了我平時都有鍛鍊身體了?這一宿半宿不睡覺沒什麼的。」
他知道潤娘的心意,只是他知道,現在自己就算躺下強行閉上眼睛,也只是換一種姿勢等消息而已,根本沒有區別。
「可是.....」小潤娘還想勸說,卻突然聽得外面有腳步聲傳來。
王貴大步走進房間,李信目光一亮,立即開口問道:「是不是有消息了?」
「是。」王貴體內那股軍旅的做派徹底醒了過來,說起話來乾脆利落,絕不拖泥帶水,「人已經找到了。在城外十里的一個村子裡。」
「還活著嗎?」李信立即追問。
王貴點點頭,道:「活著,但是著實吃夠了苦頭了。不得不說,這女人還真是個硬骨頭。」他的語氣頗有稱讚和嘆服之意,這是很少見的。他一直都對趙珂有種微妙的偏見,哪怕是在逐漸認可了趙珂之後,他也依然沒有全然放棄這種想法。直到此刻,從他的語氣中才讓人感覺到,他終於徹底認可了趙珂。
他是軍伍出身。楚王府絕大多數護衛都是當年跟著老王爺出生入死的老兵。這種一起登上過戰場的情誼是輕易不會動搖的。所以,之前他雖然多少認可了趙珂,但也只是認可其作為李信可信任的屬下而已,並沒有真正地將其當成楚王府的一員。直到今天,他才改變了這樣的看法。
趙珂在這短短三天裡承受的一切,絕不亞於經歷一場地獄般的戰爭了。
李信當然明白王貴話里的意思,心裡一緊,開口想問問細節,然而話到嘴邊卻又改口道:「更衣!給我準備更衣!我要親自去看看狀況。」
王貴也知道李信的性子,情知勸也沒用,乾脆便通知下面的人備下車馬。當然,這會兒正是宵禁的時間,但是,誰讓這是楚王府的車架呢?有人敢多問半句嗎?
很快,車夫在李信的不斷催促下,將車子趕到了目的地,一個土培築成的小屋前。這小屋看上去破破爛爛的,連楚王府的狗窩都比不上,還散發著不知道從何而來的臭味,像是放了三個月的已經長毛的肉包子。
趕車的陳虎搶在李信前面走進了屋裡,李信隨後咬牙跟上。幾名穿著盔甲的禁軍正在裡面架著兩個鼻青臉腫的壯漢。李信只粗粗地看了一眼,甚至沒有過問一句。他知道,這種層次的人物根本就沒有任何意義,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
「多謝幾位壯士救了我家下人!」說著,李信從懷中摸出兩塊小銀餅,隨意地遞到一位禁軍,笑道,「小小心意還望各位笑納,權當做是辛苦各位大半夜的謝禮。」
不等這幾個兵士拒絕,李信就走開了。兵士們互相看了幾眼,終於也沒有追上去將這銀錢歸還。
李信徑直走到這破屋子裡最臭的一角,慢慢地蹲了下來,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仿佛鼻子已經徹底失去了功能。他的眼睛向前盯著,衣衫襤褸的趙珂就那樣仿佛脫力一般靜靜地背靠土牆坐著,兩條大長腿伸得直直的,上面滿是烏青。
「王爺果然來了。」趙珂還笑得出來。不過,為了避免牽動傷口,她的笑容變得很扭曲,甚至有點像哭。沒有人知道這幾天裡她到底受了什麼樣的折磨,只有她身上的傷痕在笨拙地試圖描繪其萬一。
李信沉聲道:「是我考慮不周才把你害成這樣。」
「一點小傷,不礙事的。」趙珂的一縷頭髮落到眼前,但是她沒有抬手去撩,因為她不能動。她的手指甲里還插著幾根木刺,不動的時候還好,一動起來就痛得讓人渾身抽搐。
「他們想要什麼,你可以直接告訴他們的。人命比什麼都重要。」李信認真地說道。
趙珂又笑了笑,搖頭道:「那樣的話,我就永遠不可能得到王爺百分百的信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