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些禁軍其實真的不是在找什麼通緝犯,而是在找失蹤的趙珂的話,一切的一切就都說通了。而可以預見的後果也變得越發難以想像和難以承受起來。
實話說來,悄無聲息地讓一個人失蹤,對於長安城裡任何一家來說都不是什麼難事。但是,這樣的事情一旦捅到了皇帝那裡,性質就截然不一樣了。作為天子,作為萬民們期盼的明君,皇帝哪怕明知道這種事很難避免,也不會在明面上對這樣的事情表現出任何讚許的態度。
畢竟,從名義上來說,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哪怕是豪門大族也不能罔顧人命。
至於皇帝到底會如何處理這樣的事情,誰也說不準,只能按常理去大概推測而已。想來如果犯事兒的是皇帝比較親信的臣子或者家族,他應該會從輕發落,只訓斥一番,罰一些銅錢之類的了事。可若是皇帝不那麼看得順眼的傢伙,比如五姓七望之類的,皇帝就很有可能會借題發揮,讓這些家族們損失慘重!
江老發想到這裡,哪裡還站得住,立即大步走出了自己一直躲藏著的死角,一邊走一邊叫道:「盧政!盧政!」
盧政和孫興齊齊往江老發的方向看去。
盧政正在氣頭上,再加上被江老發直呼姓名,臉上的戾氣登時便有些收束不住,目光里更是滿滿的怒火。
「還有沒有規矩?誰給你膽子直呼本少爺的名字?活膩了嗎?」不等江老發開口,盧政立即喝罵道。他已經忍受不了了。為什麼沒有人願意給他一份他應得的尊重?難道就因為他是一個庶子嗎?這又不是他選的!如果可以,他也不想從那個女人的肚皮里鑽出來啊!
江老發快步來到盧政的近前,根本沒有理會盧政的質問,一把抓住盧政的領子,大聲問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你抓了長一樓的那個女掌柜?」
盧政本以為江老發被自己罵了以後應該會有所收斂,沒想到他竟然變本加厲,直接做出這等無禮的舉動,心中更加恥辱和憤怒。
「你放開我!」盧政試著掙扎了一下。但他畢竟只是一個十來歲的少年,而江老發則是做體力活出身的,雖然上了點年紀,但身體總歸是結實的,盧政根本掙脫不開。
「回答我。」江老發又問,「到底是不是你抓了長一樓的女掌柜?」
盧政大聲道:「沒有!沒有!我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女掌柜!你給我放開!」他又扭了幾下,見江老發不肯鬆手,冷笑一聲,道:「沒想到江掌柜竟然這麼關心別人家酒樓的掌柜,怎麼?難道是看上人家了?難怪一笑樓這段時間以來一直被長一樓壓得死死的,利潤銳減四成以上,原來也有江掌柜的功勞啊!」
江老發見盧政越說越離譜,心煩意亂之下,更加沒有耐心聽下去,竟然一巴掌直接抽在了盧政的臉上,罵道:「蠢貨!」
手掌與臉頰親密接觸的脆響在空氣中盪開。盧政的臉上多了一個紅色的印記,隱隱能看出手掌的形狀。他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眼神看著江老發。一旁的孫興眼中也是同樣的不敢相信。
「大膽!你竟敢以下犯上?你眼裡還有沒有規矩?有沒有家法?」孫興終於回過神來,指著江老發的鼻子質問道。
江老發冷哼了一聲,臉上的笑容里充斥著嘲諷之意。
「我江老發在盧家幹了二十幾年了,一直勤勤懇懇,兢兢業業。我接管一笑樓的時候,你這個乳臭未乾的臭小子還不知道在哪個娘的肚子裡呢!連盧執事對我說話都有商有量,你又算是個什麼東西?真的有臉跟我談規矩嗎?」他問。
不等孫興和盧政回答,他便再一次咬牙問道:「我再問你一遍,你最好老老實實地回答我!到底,是不是你,派人抓了長一樓的女掌柜,那個叫趙珂的?」
盧政被江老發一番話唬住了,心跳砰砰的,腦子一片空白。他抿了抿嘴唇,神色間有些猶豫。
「說你是蠢貨,你還真是個蠢貨!到現在還不明白局勢嗎?」江老發罵道,「如果你現在把實情告訴我,我或許還能幫你收拾一下殘局,救你一命。可如果你不說,不僅盧家要碰上麻煩,連你、你的母親,都逃脫不了干係!我沒有在跟你開玩笑!」
盧政看著江老發的眼睛,裡面那種銳利的光芒仿佛將他刺得矮了一截。
「是。是我把人抓了。」說出這句話的瞬間,盧政像是一個被抽掉了骨架的草人,軟軟地癱了,像是一隻大號的面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