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几個字,聲音也不大,落在趙珂耳中卻如同雷鳴一般,震得她腦子發麻,半晌都回不過神來。
陛......下?
娘.......娘?
趙珂低著頭,沒有人能看清她蒼白的臉色。若非她自控力強大,她恐怕甚至連跪姿都沒有辦法很好地維持住。
她不是不知道楚王李信是皇帝陛下最疼愛的子侄,但在這次親眼見證之前,她完全沒想到李信能受寵到如此程度。不過是開個酒樓而已,竟然能驚動皇帝和皇后親至,這是何等的寵幸?
趙珂知道,李信這句話一方面是真的請皇帝和皇后就坐,另一方面也是不留痕跡地在表揚她做得不錯。
天知道她有多慶幸自己剛才做出了正確的決定,這才沒有讓李信在皇帝和皇后面前出糗。
順帶一提,雖然趙珂的丈夫是死於皇帝之手,連她此刻的處境從某種程度上也可以說有一半以上都是皇帝直接或間接造成,但是她卻從來沒有恨過皇帝。
原因很簡單。因為她是一個足夠聰明的人。
從嫁入五姓七望的那一天開始,她就明白自己未來很有可能會捲入朝堂的風波當中,成為某種形式的犧牲品。
既然做好了準備,那就沒道理責怪他人。
除此之外,她完全明白自己的丈夫當初到底做了什麼。她也試著勸過數次,然而並沒有任何結果。
皇帝固然是進行了一場政治博弈,但歸根到底,將把柄遞到皇帝手裡的卻恰恰正是她的丈夫本人。這能怪誰呢?皇帝可沒有逼別人貪污賑災錢糧啊。
最後,她很清楚地知道在李信手下做事時,心中卻懷著對皇帝惡意會給她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只要一想起當初李信對她說的那句「希望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否則你的要求倒是很容易滿足」,她就會感到脊背發涼,仿佛窺見了一頭正在打盹的猛虎的尖牙。
她知道,以自己脆弱的喉嚨絕對沒有機會在這樣的尖牙下倖存,只有徹底的臣服,她才能活下去。
總之,暫且不管趙珂在旁邊無聲地進行著複雜的內心戲,李信和李世民夫婦倒是已經說說笑笑地入座了。
李世民一坐下,就拿起桌上一瓶裝著二鍋頭的精緻小瓶,掂了掂,開玩笑道:「這麼點酒,恐怕不夠我喝啊。」難得出宮一次,他顯然興致不錯。
長孫皇后看向李世民,露出一個不滿的表情,然後又瞪了李信一眼,示意李信不要跟著瞎胡鬧。
李信夾在中間有點難做人,戰戰兢兢道:「雖然微臣這裡酒管夠,但還是提醒陛下保重龍體,不要貪杯.......」
誰料,李世民聞言卻沒有任何不悅,反而哈哈大笑,指了指李信,對長孫皇后道:「觀音婢你聽見了嗎?朕早就告訴你了,這小子那裡肯定還有很多酒,故意說沒酒了只是為了引人上鉤而已,你看,果然如此。」
身為一代帝王,李二陛下雖然不知道什麼叫飢餓營銷,但憑藉著他本人對人性的出色理解,他還是很輕易就看穿了李信的把戲。
長孫皇后這才明白李世民只是說著玩,並沒有真的要在這長一樓一醉方休的意思,於是鬆了口氣,也將矛頭轉向了李信。她笑道:「難怪都說無商不奸。信兒這才經商幾天,就狡猾成這樣。」
李世民又笑道:「這你就說錯了。信兒哪裡是因為經商才變狡猾的?他明明是一直都這麼狡猾才是。」
看著這對全大唐最尊貴的夫妻在肆無忌憚地說自己壞話,李信又能說什麼呢?除了賠笑以外,好像也沒有別的事情能做了吧?畢竟,經商策略之類的東西,總覺得也很難跟長孫皇后講明白。
至於李世民的話.....別看他一口一個「小狐狸」罵得很起勁,其實他心裡對這種小詭計的重要性可是了解得很,多半還在暗暗稱讚李信的才智呢。
李信沉默了好一會兒,終於忍不住苦笑著道:「陛下和娘娘特意來,總不會是來專程為了數落兒臣吧?都不事先跟兒臣說一聲,讓我做好準備你們再過來,萬一有個什麼意外,兒臣哪裡擔得起責任?」
李世民呵呵一笑,反問道:「朕如何行動,難道還要預先向你報備不成?」
李信剛想回答,又聽得偉大的李二陛下用極其沉穩又理所當然的語氣說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貴為皇帝,有哪裡去不得?若是有人要對朕不利,朕接著就是,就怕他不敢動手!」
李信暗自嘖嘖稱讚。只能說,千古一帝的霸氣,就是這麼不同凡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