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來,華夏的農民就是最誠懇最忠厚的一群人。他們樸素地相信著靠自己的雙手就可以養活自己,就可以過上幸福的生活。他們沒日沒夜地努力著,辛勤地勞動著,希望自己能夠吃飽飯,希望自己的家人可以吃飽飯,這就是他們全部的期待。簡單到令人難以置信。
然而,這樣簡簡單單的期待卻依然經常會落空,而它落空的原因無非就是四個字:天災人禍。風不調雨不順,旱了澇了,地里收成不好,這是天災。碰到殘酷無情的主家,收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的租子,這是人禍。
李信望著面前對自己磕頭不迭,無論如何勸說都不肯停下的張老漢,心裡很不是滋味。他明明也沒做什麼幫到張老漢的事情,卻能得到張老漢如此誠摯的謝意,幾乎要將他當成再生父母一般,這種古怪的錯位感讓他感到有些沉重。
送走了千恩萬謝還說要讓莊子上人人都供奉李信牌位的張老漢,李信突然失去了出門遊玩的心情。
一直站在一旁沒有說話的王貴終於開口道:「其實王爺只需要減免幾成地租即可,不應該直接免掉所有的租子。」
李信不解地看了王貴一眼。
「其實王府也缺錢呢。」王貴苦笑道。
李信身為楚王,主要收入來源有三塊:一是朝廷發的俸祿,二是封地上這些莊戶們交的租子,三就是他時不時從李二陛下那裡得到的賞賜。其中,最大頭的就是這第二塊。
平日裡,李信的衣食住行、車馬排場,需要花錢的地方多如牛毛,王府的收入也就是堪堪夠用而已。如今,李信隨手就免掉了數百戶人家一年的地租,王府的用度一下子就變得捉襟見肘起來。
「去年看王爺的大氅有些舊了,我還尋思今年打算給買件新的呢,現在看來,好像買不了了。」王貴有些埋怨地說道,不過眼底卻有幾分欣慰。不論如何,在小王爺的身上看到了老王爺仁厚的影子,這對他來說,是一種巨大的幸福。
李信擺手道:「這等小事要什麼緊,若是為了兩件衣服餓死了人,這才是我的罪過。」
「所以說王爺也太大方。其實今年的租子只收一半就行,莊子上保管餓不死人,王府也不用這麼手頭緊。」王貴嘆了口氣道。
李信笑道:「行了,錢的事情我會想辦法的。世上掙錢的法子多得是,何苦跟那些地里刨食的莊戶們搶飯吃?」
王貴苦笑不語。在他看來,李信並沒有什麼經營的天賦。放眼整個長安,哪個家族不是暗地裡經營著幾處產業,唯有楚王府家什麼也沒有。若非如此,他也不至於計較封地的稅收。
李信也知道自己這具身體以前是什麼德行,沒有多作解釋。事實上,他昨天跟秦懷玉喝酒時,心裡就生出來一個掙錢的計劃,今天碰到的這個意外也就是讓他提前開始這個計劃而已。
李信乾脆也不出門秋遊了,只命王貴幫自己找幾個手巧的鐵匠來,然後便一頭扎進了書房。潤娘自然是乖巧地跟上了。
一進書房,李信便在桌上鋪開一張白紙。潤娘立即取下散發著淡淡香味的松煙墨在一方做工精巧的硯台上細細研出濃黑的墨汁。
李信低頭想了一會兒,提起毛筆沾滿墨水,在紙上寫寫畫畫起來。
前世李信經常做工業製圖的作業,用慣了鉛筆和各種精密的繪圖工具,還有嚴格的標尺和圖例必須遵守。可眼下,他一沒有鉛筆,二沒有相應的繪圖工具,只能用毛筆徒手在紙上作畫,自然很不適應。好在他畢竟有些繪畫的底子,徒手畫起直線也勉強能看,不至於歪七扭八不像樣子。
潤娘一邊研墨,一邊好奇地看著李信的動作,完全不明白李信在幹嘛——這畫的是什麼呢,奇形怪狀的,像一個大大的鍋,而且還有許多奇奇怪怪的管子。
王貴辦事的效率還是可以的。李信的設計圖剛畫完的時候,他正好帶著兩個老鐵匠來到書房外求見。
李信立即拿起這張墨跡未乾的設計圖,興沖沖地走出書房,將其拿給兩個鐵匠看,問道:「怎麼樣,這樣的東西你們能打出來嗎?」
兩個鐵匠對著這張設計圖翻來覆去地看了半天,竟然愣是看不懂李信這張設計圖是什麼意思。李信只好認認真真地向他們講了一遍看圖的要點,他們這才多少明白了這張設計圖上畫的是什麼東西,應該怎麼打,但這奇奇怪怪的東西到底有什麼用,這兩人就完全不明白了。
好在看懂設計圖以後,兩位鐵匠都表示,這東西並不難打,給他們兩天時間就可以打出一套。李信大喜過望,道:「好,那你們回去就去打,只要做的好,本王少不了你們的賞錢。」
兩個鐵匠一聽說有賞錢,登時眼睛一亮,拍著胸脯承諾一定會幹得漂漂亮亮的,然後小心地捲起李信畫的設計圖告退了,看樣子應該是去研究怎麼打造了。
待兩人走遠以後,王貴奇怪地問道:「王爺剛才給他們畫的是什麼?是個鍋嗎?」他實在不知道自家王爺到底突然哪裡不對勁,非要找鐵匠打一個這麼奇怪的鍋,更不知道這口鍋有什麼用。
李信神秘一笑,道:「這你就不知道了。這可不是一口普通的鍋,我這次試驗要是成功的話,你就安心在家裡等著數錢吧,隨隨便便賺個幾百貫還是沒有問題的,好叫你看看王爺我的本事。」
看著自家王爺信心滿滿的樣子,王貴雖然對李信掙錢這一點不報太大希望,但還是露出了一個笑容,只是暗暗祈禱王爺萬一到時候試驗失敗的話可不要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