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販被李信亮瞎眼的操作給驚呆了。直到李信帶著張本和陳虎揚長而去,走出了老遠,他才逐漸地恢復了正常的思考能力。
此情此景,商販看著手裡的錢,竟然不知自己該哭還是該笑........媽的,總覺得好像被人耍著玩了呢。
楚王府雖然有點拮据,但也沒有到一兩百文錢也需要斤斤計較的地步。李信之所以這麼賣命地降價,完全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惡趣味而已。然而,當他發現自己忘情地講了這麼多價之後,螃蟹的價錢竟然變得有零有整起來,他體內一種名為「強迫症」的恐怖絕症就悄無聲息地上線了。
於是,他乾脆將最後講好的價錢強行漲了八十文,給了商販一千文。
實在是........令人拍案叫絕的操作呢。
過足癮的李信當然也注意到了身後張本和陳虎的古怪視線。不過他才懶得跟這兩個榆木腦袋講什麼生活情趣呢——
菜市場講價誒,這可是最富有人間煙火氣息的環節。只有懂得享受人生的人,才能體會其中的樂趣.......好吧好吧,說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沒辦法掩蓋李信的無聊。
反正,且不管幾隻螃蟹是花多少錢買來的,此刻它們都正在鍋里掙扎了。
李信吃螃蟹不喜歡花里胡哨,喜歡直接放水煮熟,然後配著姜和醋汁吃,簡直人間絕味,若是再加一盅小酒,那更是神仙也要紅眼睛的享受。
除了螃蟹之外,羊肉和雞肉什麼的,自然也少不了。等到李信和廚娘忙活完,日頭也已經快要落下,即將入夜了。
李信吩咐在院子裡擺了桌椅,各色菜餚滿滿當當擺了一桌子。可是,當一切都準備好的瞬間,就好像有一口很沉重的銅鐘突然在李信的心頭處心積慮地敲響了,一種詭異的寂寞感毫無徵兆地襲上了他的心頭。
面前這張桌子是一張四方桌,可以坐下四個人,哪怕五個人的話,擠一擠也坐得下。桌上的菜也擺了很多,每道菜都由李信親手做成,味道絕對無可挑剔,足夠四五個人大吃一頓。然而.......
李信一個人站在桌旁,就好像站在了一個空蕩蕩的舞台上。燈光亮著,音樂響著,但除了他以外,竟再沒有別的演員,觀眾席也是空空蕩蕩的。
人在這種情況下總是會忍不住開始胡思亂想一些抽象的東西。這或許也就解釋了為什麼哲學家總是孤獨的......或者更準確地說,正是孤獨締造了哲學。
只有在這一刻,李信才突然理解了那個男人。
「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他輕笑著吟詠出聲,長而單薄的身影在初生的圓月下拉出了一道長長的影子,孤單得令人心疼。
原來李太白並不是在矯情。他是真的悟透了人生孤獨的本質,並且擁有了享受孤獨的灑脫。正是這種灑脫的氣質,才成就了令無數人神往的詩仙。
李信正被孤獨帶來的矯情弄得思緒萬千的時候,一個有些熟悉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後響起來。
「看來李兄又寫了一首好詩。」
李信觸電般地回頭看去,一個嬌俏的少年正笑吟吟地站在院子裡的不遠處,身旁還跟著一個俏生生的婢女,不是陳幼瀾和小鈴又是哪個?
「你你你.......你來了?」李信吃了一驚道。
陳幼瀾笑了笑,道:「不是李兄請我來吃東西的嗎?怎麼你反倒這麼吃驚?」
李信忍不住也笑了,道:「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陳幼瀾沒有回答,轉而又說起了那首詩:「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這後面應該還有詩句吧?李兄何不一口氣說完,讓我痛快地聽一聽?」
說起來,陳幼瀾也有些嫉妒。她完全想像不到李信這樣一個動不動就把詩詞斥為雕蟲小技的男人,為什麼就總是能這麼輕描淡寫地吟詠出別人幾輩子也寫不出來的詩句呢?
這或許就是無可複製的天才吧,凡人只能仰望。
然而,陳幼瀾絲毫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其實已經破壞了李信的心境。
說白了,剛才李信就是體驗著這個大唐與後世截然不同的中秋氛圍,前所未有地意識到自己已經遠離了熟悉的後世這一事實,再加上沒有人陪伴,所以鑽牛角尖地陷入了矯情的心境當中而已。
因此,當期待已久的可愛女孩子終於出場的時候,李信作為一個最庸俗的平凡者,體內剛擠出來的一點所謂的「孤獨的詩意」直接當場去世,去世得一塌糊塗。
去你媽的「花間一壺酒,獨酌無相親。」
去你媽的「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
老子要的是「人生得意須盡歡」,要的是「人生聚散長如此,相見且歡娛」!
李信臉上逐漸浮現出滿意的微笑。他搖搖頭,道:「不。我現在已經不想舉杯邀明月,也不願對影成三人了。」
陳幼瀾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我要的是.......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李信臉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燦爛。
陳幼瀾聞言,臉上微紅。
但願人長久.......這是何等露骨的告白啊。
「怎麼又是只有兩句?其他的呢?」陳幼瀾咬著下唇,很是不滿地說道。
李信哈哈大笑,道:「應景又應情,兩句就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