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晚上。
明德太學的下課鈴聲響起。
李治默默收拾著自己的東西,蕭家的一位子弟湊了過來:「晉王殿下,一起吃飯去不?」
「三號食堂來了一家新店,聽說味道不錯。」
李治搖了搖頭,笑著婉拒:「還是不了,我要去我師父家,他今天剛出了這麼一件事。」
蕭家子弟,點點頭,也沒強求,就抱著自己的書本,和其他人一同結伴離開。
看著那個人的背影逐漸遠去,他鬆了口氣。
自從他回到長安之後,向他攀關係的人就變得多了起來,長孫家的也就算了,畢竟長孫無忌這個做舅舅的,向來是對李治喜愛有加。
可像是蕭家、張家這種在他還沒去岳陽之前,八竿子都打不著的家族,也開始和他攀起關係,就讓他有些頭疼了。
他實在是不喜歡這種無所謂的社交。
所以他有事沒事,總是樂意找一些藉口,「逃離」這些人,就像今天這樣。
李治的駕照還沒考下來,他和他父親一樣,在開車上並不是很有天賦,特別的老實本分。
再加上他的性子也並不是一個多麼鋪張浪費的人。
所以他的出門方式和兩所太學中的絕大多數學生是一樣的,只要不是太遠的距離,都是靠自己的雙腿。
等李治到林深家裡的時候,氣氛有些不同尋常。
林大領著李治進了屋子,他就看到客廳里,自己的師父特老實巴交的坐在沙發上,規規矩矩的,雙手放在膝蓋上。
鄭麗婉坐在他對面,絮絮叨叨:「知道錯了沒?」
林深小雞啄米似的點頭。
「以後不許再做這麼危險的事了!」鄭麗婉板著臉,但聲音依舊很溫柔,「可是把我們給嚇壞了。」
長樂也努力板著臉,只是無論她怎麼做,都沒有鄭麗婉那樣的威嚴的感覺。
「我今天聽到好哥哥你出事的消息,差點就把蘭陵給砸了……」
蘭陵在一旁眨巴著眼,一臉無辜。
這倒是真的。
她們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長樂手裡正好是捧著一垛書的,要不是蘭陵躲閃及時,指定要被揚一臉的。
「所以你看看這件事好危險,你不僅禍害了你自己,還差點把蘭陵給禍害了。」
林深沒有糾正長樂話語裡的問題,只是依舊點著頭。
在一旁偷聽的李治一臉冷汗。
他就沒理清自己姐姐的邏輯在什麼地方。
兩件八竿子都打不著的事,她究竟是怎麼給聯繫到一起的?
趁著鄭麗婉和長樂都還沒再繼續說話的時候,林大輕輕咳嗽一聲:「主人,李治過來拜訪。」
李治有些尷尬的笑笑,同林深作揖,打了招呼。他總覺得自己現在來的好像不是時候。
鄭麗婉接下來的話,讓他意識到他的這份擔憂並不是虛幻的:「稚奴來了呀,不過今天怕是有些不方便,就不留你吃飯了。」
李治一愣。
他這剛來,怎麼就被送客了?
目光順著鄭麗婉,往她身後一看,林深一臉麻木,雙眼無神。
從他回到家,一直到現在,鄭麗婉和長樂她們就沒停下來過,不停反覆的說著,林深今天白天的舉動有多麼危險。
鄭麗婉說完、長樂說,長樂說完、蘭陵和城陽齊齊上陣。
林深已經寫了四份保證書,自己以後再也不會做這麼危險的事。
不過這依舊沒有停息掉她們心中的擔憂。
林深對這種情況也沒有太好的辦法,只能像玩偶一樣,任由她們擺布。
沒辦法,自己的媳婦,就得自己寵著。
大不了晚上多出一份力。
自己這頭老牛,把田耕耘得肥沃,那這股怒氣也就會自然而然的消下去。
李治再回頭一看鄭麗婉臉上甜美的微笑,一股危險的預兆旋即湧上了李治的心頭。
李治打起精神,看向鄭麗婉,又恭恭敬敬的作揖:「師娘,我只是過來看看師父的情況,師父既然沒有事,那我也就放心了。」
「我和朋友還有約定,就不再叨擾師父師娘了,學生先行告退。」
李治沒有一點遲疑。
甚至裝作自己沒看到林深眼裡求救的信號,雖然他現在還沒完婚,但是他見過自己父皇是如何同母后相處的。
他多年的經驗就是,發生這樣的情況,像他這種無關人士,自然是離的越遠越好。
林深嘆了口氣,繼續強撐起笑容,笑著面對鄭麗婉她們的嘮叨。
李治離開之後,一時間有些茫然,不知道該去哪裡。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空蕩蕩的,他晚飯可都還沒吃,他過來本來就是打算蹭飯的,可是飯沒蹭到……
李治抬起頭,看準了一個方向,他記得那裡好像就是他爺爺的住所,這個點,自己爺爺也應該做飯了?
那就去爺爺家蹭飯吧。
小區門球場地——這並不是林深推廣的運動,而是小區裡的一些老人們,閒著無聊研究出來的。
他們年紀大了。
籃球、足球這些的都打不動,撞球的門檻又稍微有些高,有些讀過書的,就根據馬球,琢磨出來這種叫做門球的運動。
一個拿著一隻小木槌,讓兒子、孫子磨幾個石球出來,上面抹上一些顏料,一打就能消磨掉一整天的時間。
李淵最近就迷上了這種運動,每天都泡在門球場裡樂不思蜀,他脾氣不小,球技還臭。
不過同一個小區裡的老人也沒嫌棄他。
「我說李老頭,怎麼也沒見你兒子在身邊?」同在一起打球的人,忽然開口問道。
李淵擺擺手,撇了撇嘴:「我不都說了,我兒子是皇帝,他哪來的時間陪我。」
旁邊的人哄然笑了起來。
沒人把李淵的話當真——堂堂皇帝李世民的父親,大唐的開國皇帝,能和他們一樣,在這裡打門球?
一名老人揮了揮手裡的木槌,嚷了起來:「就不樂意聽你這麼說,雖然現在不興以前那套了。」
「但哪有你這麼占便宜的,不能倚老賣老啊……」
李淵手一滑,一桿子揮空,腳下的石球歪歪斜斜的滾走:「嘿,我說,你這倒霉玩意,我至於說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