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李世民的話,李淵若有所思的盯著剛才林深走過去的路。
和他來之前想的一點也不一樣。
他以為……像是林深這種志得意滿的年輕人,就應該張狂一些,甚至奢侈也不為過,畢竟是坐擁天底下最大的超市,掌控著大唐的金融脈絡……
但是很出人意料。
這位楚王殿下的生活過的很簡單,只有一位傭人,那個叫做林大的老管家。
雖然說屋子裡的布置的確不像尋常人家,有種說不出來的美感。
家具也很舒適,現在他坐著的沙發就讓他有一種陷進去不想起來的感覺。
但這一切,並不是一般人不能達到的。
不要說勛貴、商賈,就是稍微有些實力的普通人家,若是想像林深這樣的生活,努力幾年也能做到。
為什麼?
他會這麼做?
直到林深又多做了幾道菜,所有人上了飯桌之後,李淵依舊還在想著這個問題。
飯菜很美味。
這又是一件讓李淵感到驚訝的事。
堂堂一位王爺,哪怕是把李世民算進去,整個大唐地位最崇高的人,竟然有這麼一手廚藝。
這合理嗎?
李淵覺得自己不像是在大明宮住了幾年,而是住了幾百年。
這短短几年的變化,比他前半輩子經歷的事加在一起的變化都還要多。
甚至他產生了一種感覺,如果沒有這位楚王的話,恐怕再來幾次唐代隋這邊的朝代更迭,這個世界也不會變成這幅模樣。
他這麼想著,吃的也有點心不在焉。
林深瞥了他一眼,開口問道:「您是有心事,怎麼這麼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李淵愣了一下,才意識到林深這是在和他說話,點了點,回道:「是在想一些事。」
說著,他頓了一下。
「我其實有點不太能理解,為什麼你的生活會這麼簡單,明……」
他的話都還沒說完,坐在他對面的長樂就沒忍住,捂著嘴巴「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李淵有些不明所以。
林深反問道:「你怎麼會覺得我的生活過得很簡單?」
李淵下意識的反問:「難道不是嗎?」
至少,他目前沒看到什麼,出人意料的東西。
林深沒作回答,只是開口問道:「你覺得這一桌子菜怎麼樣?」
李淵毫不猶豫的誇讚:「很美味,我吃過不少珍饈佳肴,但你的廚藝是最拔尖的。」
李淵回答的很認真。
在他眼裡,這一桌子菜,八個人,兩湯十四個菜,也都是尋常的很,除了格外好吃,沒什麼特別的地方。
林深搖了搖頭,拿著筷子,指向紅燒魚:「這魚你覺得如何?」
李淵道:「異常鮮美,不知你是怎麼處理的,我以前吃魚沒吃出來過這樣的滋味。」
林深笑了笑,輕聲說道:「能料理的好,和我的廚藝的確多少有些關係,但這條魚的品質尤為重要。」
「這不是河魚,而是海魚。」
李淵愣了一下。
林深繼續介紹著:「這條魚叫做石斑魚,是今天早上從廣州海岸打撈出來,一路活水保證它的存活,今天下午送到我家來的時候,它還是活蹦亂跳的。」
「算上這一路的運費、人工,這條魚的價格至少在一萬兩銀子。」
李世民一聽,差點把手裡的筷子給丟出去,這一條魚就夠他五分之一輛車的價格了!
李淵看著這道平平無奇的菜,還真沒想到它的來頭會這麼大。
林深沒理會他們倆,繼續介紹了下去:「這菜是從壽春運來的,一路冰鮮保鎮,這一盤子的價格至少得有三四千兩銀子。」
「這蝦,是從洛陽打撈來的。」
「這松茸是從南詔來的。」
林深一一介紹下去,可是他越介紹,李世民就越有些下不去嘴。
這一桌子加起來的價格,可是比他的車都要貴的多。
介紹完了,林深似笑非笑的看著李淵:「你還覺得我的生活簡單嗎?」
說著林深頓了一下。
「而且我這麼做還不勞民傷財,大把的人願意主動替我做這些事。」
李淵搖搖頭,有些感慨,和林深的生活相比起來。他那所謂的錦衣玉食,就有些小巫見大巫。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
林深又先一步說道:「再說了,銀子、權力對現在的我來說又算什麼,我獲取到它們還沒有獲取到這條石斑魚來的困難。」
「打撈石斑魚還有今天一無所獲的可能。」
「可你惦記的那些東西,我只要說句話隨時就都能夠擁有。」
沒有人反駁。
李世民都默默不做聲。
權力對林深而言太簡單了,只要林深願意,今天放出一句話,說他想要天底下除了皇帝之外的任何一個位置。
第二天,朝廷就會主動送給林深。
這不禁讓李世民想起了一個人,魏晉時期的一名權臣,宇文護。
這個人在歷史上算是籍籍無名,可確實稱得上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個權臣。
就是董卓、曹操和他相比,都差了一截。
歷經三個朝代,廢了四五個皇帝。
林深對朝廷、對大唐的影響還要勝過這個宇文護。
這讓李世民不由得慶幸,幸好林深並不是宇文護這種人。
「可是然後呢?」林深看著李淵,拋出一個問題。
「獲得了權力之後,然後想著如何獲取更大的權力?」
「獲得了銀子之後,再想著如何獲取更多的銀子?」
李淵抿了抿嘴,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人總是想著擁有更多的。
林深伸手敲了敲桌面:「為了權力而去獲取權力。」
「為了銀子而去獲取銀子。」
「那究竟是你在掌控權力、銀子?還是權力、銀子在掌控你?」
「自以為自己高高在上,實際上,不還是個奴隸?」
李淵看著手裡的筷子有些出神。
這些話在他迷迷茫茫了數年的腦袋上敲開了一道天窗。
他隱隱約約覺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麼。
李世民饒有興趣的看著林深:「你今天怎麼捨得說這些話?」
「以你的性子不應該啊。」
沒錯,以林深那種對無關緊要的人愛搭不理的性子,不太可能和李淵見第一面就說出這種掏心的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