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顫顫巍巍的俯下身子,把手伸向這個人的鼻子下面,沒有氣流。
死了。
這個在部落里以強大著稱的戰士,就這麼死了。
只是打一個照面。
就被一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殺死。
落日再次抬起頭,看著那冒著白煙的槍管,整個人都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就像是蟒蛇已經纏上了他的身體似的。
僵硬、無法動彈。
哪怕這種武器只是一次性的......
對面人人手裡都有一桿這樣的武器,也足以將他們這些人全部殺死在這裡。
「你們是什麼人?」落日憋了好一會,從嘴巴里吐出來一句話。
對面的紅巾賊皺起眉頭。
嗚嗚咋咋一通亂叫,什麼玩意。
他開口,用墨洛溫語問道:「能聽得懂這種話嗎?」
落日一愣。
聽不懂。
紅巾賊又皺了皺眉頭,用漢話問道:「這個呢,這個你能聽懂嗎?」
落日臉上的神色還是茫然,茫然中還帶著一絲驚恐。
他能感覺到,對面的人是又換了一種語言,但他還是聽不懂。
怎麼辦?!
落日只覺得自己手腳冰涼,身子越發的僵硬起來。
置身處地的想一下,如果是他的話,那麼自己一定會毫不猶豫的把這些人給殺死......
紅巾賊接下來又換了幾種語言。
都是他學的不是那麼熟悉的。
扶桑語、突厥語、契丹語,甚至是拉丁語,依舊沒有用,同他相隔著一段距離的這個充斥著野性、原始氣息的男人,臉上的神情只是越來越惶恐。
「沒有用,他們聽不懂其他的話。」紅巾賊搖了搖頭,朝身後擺了擺手,「去把他們的武器繳了,帶回去給六哥看看。」
命令傳達下去。
一部分墨洛溫士兵依舊還端著槍,槍口對準著這群人。
另一群人則是在紅巾賊的帶領下,把槍收了回去,拔出腰間的佩刀,向這群印第安人走去。
這又是什麼。
落日的目光落到他們手中的刀上,石刀是他們很少會用的一種武器,但不至於沒有見過。
在他的印象中......
刀脆的很,沒有石斧、石矛來的好用。
尤其是像這些人手裡的刀,還那麼薄,甚至還沒他身上穿的獸皮來的厚。
這是一種在他看來,很沒有威脅的武器。
但他不敢反抗,他身邊的那些人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這些人繳了他們手上的石斧、石矛、盾牌,用一種很奇怪的「藤蔓」把他們的手腕捆綁在了一起。
是棕灰色的「藤蔓」......
觸及到皮膚還有一種他們常用的「藤蔓」不曾有的柔軟感。
紅巾賊牽著他們,帶到了自己的營地。
這對落日來說,又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對宋河他們而言,這是很簡陋的營地了,但是在落日看來,有一種別樣的美感。
尤其是帳篷!
又大又支棱,比他們住的那些用乾草搭建起來的住宅好多了,甚至就連他們酋長住的屋子都比不上這裡的環境。
他們究竟是什麼人。
紅巾賊把他們安置在一處空地,派了些人把他們看管起來,自己兀自就進了宋河的帳篷里。
宋河正在研究地圖,聽到動靜抬起頭看了眼:「回來了,這麼快?」
紅巾賊點點頭。
「嗯,身體還可以,和咱大唐的莊稼漢能比一比。」
「沒有戰鬥素養,都不會結成陣型,就連投矛都疏漏的很,就是從大唐抓一個喜歡玩打仗遊戲的小孩子,怕都是要比他們做的好。」
這句話不作假。
哪有一次性把手裡的石矛全投擲出去的道理,分批次的火力壓制才是硬道理。
宋河愣了一下,挑了挑眉毛:「這樣麼......」
「那這麼說,這裡的部落應該不多?」
「這就有些頭疼了啊。」
對於一個還尚處在原始的地區而言,戰爭應該是基調,像是墨洛溫所在的那片歐洲大陸,就是從早打到黑。
這一點在不列顛群島上尤為明顯。
一片地區沒有戰爭。
一般來說有兩種情況,一種就是大唐的這種情況,有一個政權高度集中、國家形態穩定、社會發達的國家。
然而以這些人的形象看起來,他們並沒有國家。
另外一種就是......
人少。
比如說有一畝地。
一個人用十分之一的地,就能養活自己,還能養養豬、喂喂鴨,另外一個人可能稍微能吃一點,得用十分之二的地才能養活自己。
但即便如此......
還剩下十分之七的地呢。
用十分之一地的人不舒服,那就往外再占十分之一的地,和那位一開始就用十分之二塊地的人並不會產生矛盾。
兩個人、三個人,乃至四個人在這同一畝地上生活都不會產生矛盾。
可要是這裡生活著十個人、二十個人,地不夠用,那矛盾就產生了。
通過最原始的爭鬥方式,決定出最強壯的五個人,他們才能使用這塊土地......
戰爭的目的向來都是為了更大的生活空間,單純為了殺戮的戰爭不是說沒有,可這是極其少數的情況。
宋河來這裡的時間不久,但根據地圖上的標註,這片高原是極其廣闊的一片土地。
只有人少,沒有人口負擔。
甚至幾乎沒有交流,他們才不會有戰爭。
這對宋河來說,當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開礦也好,或者是種植橡膠樹也好,或者是把這裡變成大唐的糧倉也好......
都需要人口的支持。
沒有足夠的人,想要做到這件事就有些困難了。
宋河嘆了口氣:「能交流嗎?」
紅巾賊搖了搖頭:「不能,我把我會的語言都用了一遍,他們都聽不懂。」
宋河沉默了一小會:「把看起來像是他們中領頭的給帶進來,我來試試和他們交流一下。」
紅巾賊點點頭。
往外走出去,到囚禁著這群人的空地上,盤視了好一番之後,他把目光停在了落日的身上,朝著他伸手一招。
幾名墨洛溫士兵上去,解開他的束縛。
落日也懂這個意思,是要帶他去見他們的「酋長」?
落日站起身跟在紅巾賊的身後,看著這道魁梧、莊嚴的身影,忽然開口問道:「你們是神靈的使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