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位高權重,無論是名望、為人做派,向外人展露出來的這一面,無疑都是好的。
可林深依舊沒資格在這件事上開口。
因為他的身份。
他是李治的身份,而李治......
是皇子。
在李承乾犯下如此之大罪後,他赫然就是和李泰一樣,最有資格去爭奪「皇位」的人。
自然而然的,林深這個做師傅的身份,也就敏感了起來。
林深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陛下上不失作嚴父,下得盡天年,即為善矣。」
「李承乾尚且年幼,受佞臣蠱惑,方才做出此事。」
「陛下應盡父責,往後再多多教育。」
李世民吐了口氣。
林深這一番話雖然沒明確說明,應該如何處罰李承乾,但無疑是給了李世民一個台階,也給李承乾的處罰定了一個基調。
無論怎麼處罰都可以。
但李承乾的命保住了。
魏徵站了出來,語氣嚴厲:「臣以為,當剝爵割職,將李承乾貶為庶人,大理寺監禁三年。」
李世民又鬆了口氣,看了一眼魏徵,點了點頭:「朕以為玄成公所言極是,諸位愛卿意下如何?」
意下如何?
一位楚王、一位魏徵,還有李世民這個天子。
他們還能有什麼意見。
作為「謀反」而言,對李承乾的處罰,的確可以說得上是不痛不癢,但自此以後,李承乾便是庶人,這件事也未嘗不能接受。
李承乾依舊沒什麼動靜。
只是低著頭跪著。
他多多少少有些意外。
沒死。
自己犯下這樣的罪行竟然沒死......
當初侯君集謀反的時候,他可不是如自己這般的下場。
而且開口保住自己這一條命的,竟然還是林深。
太和殿上依舊有些沉默。
氣氛更加的凝重了。
給李承乾定下罪名,只是一個開始,真正頭疼的事還在後面,太子被貶為庶人,那麼......新的太子是誰?
李泰、李治?
或者說,陛下不準備立儲,而是準備自己年歲再大一些,再來考慮這些事?
支持李泰的那些人蠢蠢欲動。
他們想要開口,想要藉此機會,勸說李世民立李泰為太子。
就在他們思前想後,想要開口的時候。
李世民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李承乾被貶為庶子,這太子之位就空了出來。」
嗯?
幾乎是所有人,都詫異的看著李世民,魏徵、房玄齡、杜如晦他們的反應極其誇張,仰著腦袋,若不是身後還有人扶著,他們說不定都要跌坐下去。
這種事,李世民竟然主動提了起來?
為什麼?
這可是皇儲,稍不留神,這事就會撕得腥風血雨。
李世民不給他們思考的時間,直接十分果斷的說道:「朕要將晉王李治立為太子。」
「要將」而不是「準備」。
是「吩咐」而不是「討論」。
唰得——
所有人又把目光落在了林深身上。
陛下就不考慮這位楚王殿下嗎?
他可是李治的師父,若是以後李治登基成為皇帝,林深那可就是帝師,以這位楚王殿下的手段、權勢,還有「帝師」的身份,想要成為「曹操」、「董卓」那也就只是隨心所欲的一件事了。
大唐到時候可就姓「林」而不是姓「李」了。
杜如晦、房玄齡他們都有些手足無措,看著李世民、又看了看林深。
如果說......這是保住李承乾的交換條件。
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一些。
「臣以為不妥。」人群中,有一人站了出來,是素來親近魏王李泰的虞世南。
李世民問道:「有何不妥?」
虞世南道:「臣以為魏王李泰亦是不錯人選,品性、才能皆是上上品,陛下為何立晉王,而不立魏王?」
李世民抿了抿嘴。
他能怎麼說?
把實話說出來,說李承乾之所以能夠做出反叛的事,這背後還有李泰的推波助瀾,是那個弟弟趕著讓他哥哥去送死的?
這話私底下,李世民可以告訴魏徵他們,可在朝堂上,這話他說不得。
也不想說。
李世民只是沉默的看著虞世南。
林深也轉過頭,面無表情冷冷的盯著虞世南。
虞世南一愣。
這兩束目光,並不是提醒、警告的目光,而是帶著一絲......深意,甚至李世民的目光中,還帶著一絲懇求。
虞世南恍然大悟。
這件事......恐怕沒他想的那麼簡單,能夠讓李世民露出這個眼神,那就只能是,他有一定不能立李泰為太子的理由。
虞世南拱了拱手,退了回去。
這個問題就此不了了之。
李世民鬆了口氣:「這事便這麼定了,明日朕便昭告天下。」
太和殿上的群臣還有些沒怎麼反應過來。
太快了。
這兩件事解決的真的太快了。
尤其是立儲這件事,幾乎是迅雷之勢。
李泰這一脈的支持者,詫異的看著虞世南,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竟然在如此關鍵的時候,主動退縮了下來。
據理力爭呀!
為什麼會退下來......
緊接著,李世民把目光落在林深身上,神色有些複雜。
林深也是低頭看了看自己。
李承乾反叛的速度真的太快了,雖然早有準備,但他們兩不都認為李承乾能做出來這件事。
本來今天的朝會。
應當是宣布李承乾反叛的消息,林深受任鎮國大將軍,卸下兵部尚書之位。
等拿下李承乾之後,再討論立晉王李治為皇儲的事。
可......
現在李承乾拿下了,晉王李治也成了太子。林深依舊還是兵部尚書。
林深站出來,朝著李世民拱了拱手:「我有一件事要說。」
杜如晦他們的目光有些凝重。
要來了嗎?
楚王殿下都如此鄭重其事的站了出來,怕是要說什麼了不得的大事了吧。
林深清了清嗓子:「每天朝會都太早了,陛下也都看到了,每天我都會打盹、睡覺,想來想去,當兵部尚書還是一件不適合我的事。」
「所以,在這裡,我向陛下辭職,以後我就當一個閒散王爺,這兵部尚書的職位,還是交給其他人吧。」
話音落下。
整個大殿內陷入一陣極其詭異的氛圍中。
嗯?
如此鄭重其事。
就是為了說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