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合上格子本，轉過頭看向房玄齡，搖了搖頭。
啪得一聲——
毫不留情的把這新擬的車馬律給丟在了地上。
「本王以為不妥。」
「甚至是一派荒唐。」
房玄齡愕然看著林深。
滿朝百官也都是如此的神情。
李世民一臉疑惑不解，看著林深。
「楚王何故此言，車馬律是我等人傾力研究所作......」房玄齡緩緩開口，壓著一股淡淡的火氣。
任誰，有再好的脾氣，自己幾個月的心血被人貶低成這個樣子......
都會抑制不住的生出火氣。
林深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最基礎的就錯了。」
最基礎的就錯了？
房玄齡皺著眉頭細想了一下，還是沒覺得車馬律中有什麼不靠譜的地方。
他深吸一口氣，拱手說道：「還請楚王殿下指教。」
林深冷眼看著房玄齡。
「房相，我且問你......」
「為何蒸汽車上路，路人偏要退讓？」
房玄齡一愣，他是沒想到，林深會挑出這一點。他抿了抿嘴：「難道不應該嗎？」
林深只是開口問道：「我且問您，車與人，孰強孰弱？」
房玄齡下意識回道：「自然是車。」
林深又問道：「車與人，孰快孰慢？」
房玄齡又回道：「自然是車。」
「既然車強人弱，車快人慢，那為何要人讓車？」林深一撇手，淡然開口發問起來。
房玄齡一頓，有些說不上話來。
叢林法則。
或者說被西方所推崇的「達爾文主義」里。
強者凌駕於弱者之上，這不是理所應當的一件事嗎？
但這種野蠻、原始的價值觀，顯然不符合大唐人的價值觀。
人之所以是人。
就是因為「禮」，幼有所育、老有所養。弱者自有匡扶、恃強者有人剷除，這就是大唐人一直所秉信的一個理念。
當然......
這有一個前提。
得和「真正的人」去說這些東西，否認大唐人也並不吝嗇抽出自己的刀，就像對付突厥、契丹那樣。
顯然，讓人禮讓車輛，並不附和「禮法」。
即便現在大唐人出行的時候，也的確是人避讓馬車的。
但......
林深並不想慣著這些人的臭毛病。
他讓大唐變得更好，可不是想在大唐的土壤上，養出來一批更加腐爛的「世家大族」的。
沒有用的勛貴留著有什麼用？
讓林深一人累死累活的忙前忙後。
結果那些勛貴們，就坐享其成，享受林深探索來的福報？
呸。
林深可不樂意當個「打工人」。
他把大致的框架定下來。
讓這些勛貴們，在「禮法」、「道德」的約束下，去費心費力的建設大唐，然後他一個人坐享其成......
順便還能落得一波美名。
如此一般，何樂而不為？
房玄齡有些無法反駁。
魏徵眯著眼，站了出來：「街上人來人往，若是見一人便要禮讓，見一人便要禮讓，這車可還要繼續行駛了？」
他很快就抓住其中的疏漏。
林深微微一笑，一攤手：「你看，這問題不就來了。」
魏徵也是一頓，也是說不出話來。
從他嘴裡吐出的這一番話，恰巧就落實了......房玄齡他們費盡一個月多時間擬寫出來的車馬律，就是無用的一本律法。
房玄齡心中的火氣徹底放下去，朝著林深又恭恭敬敬的作揖一道：「還請楚王指教。」
他這一次就是真心實意的了。
林深偏過腦袋，側目看著房玄齡，抬手往身後一指：「城外的車道，房相可曾見識過？」
城外的車道......
房玄齡的腦海里，一瞬間就閃過那道極其寬闊的道路，修整寬闊、整齊。私下喝酒的時候，房玄齡還吐槽過。
這群商賈是真的有錢沒處花。
馬路非要修建的這麼寬闊，還顯得「寂寥」的很，甚至還要在大道的左右兩側，還要修出各一條側道來。
不過這也算是一件利國利民的好事，花的還都是商賈自己的錢。
房玄齡也就是吐槽幾句，並沒有掏出來，在朝堂上討論過。
不過林深說明白。
只是「路」這個字眼，就讓房玄齡腦海里一閃而過一個想法，讓他徹徹底底的想到一個好主意。
「楚王殿下的意思......」
「是車有車道、馬有馬道、人有人道？」
林深點點頭。
房玄齡皺起眉頭：「可這事花銷未免......」
林深搖搖頭：「利在千秋之事，豈能因一時利益衡量。」
「你知道大唐現在有車的，有多少人嗎？」
房玄齡目光一掃，在李世民、程咬金他們幾個人的身上轉過一圈，在心中估算了一番，然後開口回道：「應當不過五十左右？」
他們學車的時候，左右不過十多個。
就算後面再有買車的......
也就是朝中這些三四品的大員。
五十人，已經是房玄齡心目中最大的一個數目。
林深搖了搖頭：「現在，在車行預定蒸汽車的，已經有五百多位......」
五百多？
所有人都被這個數目嚇了一跳。
不是說賣出來的份額嚇人，他們只是對大唐竟然有這麼多人買得起蒸汽車表示驚訝。
五百多人？
李世民微微皺起眉頭，他忽然想到林深說的那一番話，同時也想到了如意銀行，他在擔憂，這五百人中，有多少人是負擔了車貸的。
林深眼一瞥，就讀出李世民眼中的擔憂之色，他微微一笑，輕聲說道：「經過審核，得到審批的車貸，還不到五十人......」
「剩下的都是全款。」
「而且最近每天都以最少二十人的數目增加。」
朝堂上的大臣們不由得感慨起來。
這長安城裡的有錢人，比他們想像的可還是要多的多......
林深頓了一下，而後繼續說了下去：「現在只是工業革命的一個開始，蒸汽車更新換代的速度很快......」
「現在的車子，要不了半年的時間，就會降價，降到現在的一半、四分之一，乃至十分之一.......」
「能夠開得起車子的人會更多。」
李世民的眼皮子跳了跳。
他花五萬兩銀子買的車，半年後就會貶值到十分之一？
雖然說，能有更多人開上車，是一個好消息。
但他怎麼就有了一種，被收了智商稅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