鳥語。
這種腔調在宋河聽來，和鳥語沒什麼區別，岸口上的那些人，嘰嘰喳喳的對自己的船指手劃腳，可偏偏一個字都聽不懂。
「六哥，那是人吧？」船上也終於有其他人看清岸口上人的模樣，這一瞧不要緊，可把他們給狠狠嚇了一大跳。
黃毛、紅毛。
宋河點點頭：「是人，大唐又不是沒有異邦商人，你難道沒見過？」
被嚇著的那個半大小子點點頭，撓了撓頭：「哪見過啊，那稀奇玩意不得是在長安才有的，我一山疙瘩出來的......」
「不過這些異邦人，怎麼都長這樣......」
憋了半天，他才憋出來一句話：「跟猴子似的。」
黃毛的是普通猴子，紅毛的是猩猩。至少從他的視角看過去，就是如此。
尤其是那種嘰嘰喳喳的語言，在他聽來和猴子的叫聲沒什麼區別。
宋河瞥了他一眼：「沒規矩。」
「現在別人看咱們，估計也跟看猴子似的，行了，把床靠岸，我們找個地方歇腳。」
這裡是墨洛溫王朝的一個岸口。
瓦納。
是這座鎮子的名字。
作為墨洛溫王朝為數不多的靠海岸口，這是墨洛溫王朝最為在意的一個鎮子。
當然......
貴族老爺們都在城裡享受生活。
真正駐紮看守在這裡的，是一名受圖姆家族庇護的騎士尼奧。
蒸汽船的到來，帶來的是巨大的恐慌。
尼奧看著從大海深處向岸口靠來鋼鐵巨船——至少和他們掌握的船隻相比，的確是一尊龐然大物。
「哦，我的天，這是什麼？」尼奧說起來話來都有些結巴，「難道是巴羅爾的子孫，他們要對我們進行報復了？」
巴羅爾是墨洛溫神話中的一位邪神，被他的兒子從這片土地上趕出去，居住在深海之下。
傳說，這群深海巨人遲早會回來，報復這個世界。
「騎士大人，我想應該不是的。」旁邊的士兵搖搖頭，伸手一指，「那艘船上的是人類，黑髮的人類。」
尼奧鬆了口氣：「人類？」
「真希望他們一定是人類，快，陪我過去看看。」
他們兩個騎著馬，往岸口奔馳而去。
等到他們到岸口的時候。
蒸汽船隻也正好停靠過來。
紅巾賊們的船隻雖然龐大，但終究是沒有打著海盜旗的，只帶來一陣騷動，並沒有帶來多少恐慌。
宋河一馬當先下了船，站在長久不曾踏足的堅實的土地上，使勁跺了兩腳後，高聲嚷了起來：「有沒有能聽得懂漢話的，出來一個。」
然而沒有。
宋河接下來又換了不少語言。
吐蕃、波斯、天竺.......
直到自己換成突厥語，宋河都不抱有什麼希望的時候，終於有人舉起了手：「我，我能聽懂。」
宋河一愣，轉頭看向那個人，是一位穿著花邊衣服的男人，應當是一位商賈：「你怎麼能聽懂這種話的？」
花邊男人小聲說道：「我曾和一批來到墨洛溫的騎馬的人做過生意，是那個時候，我學會了他們的話的。」
宋河點點頭，說著從懷裡掏出來一錠銀子：「從今天開始，你就留在我身邊做翻譯，怎麼樣？」
花邊男人眼中流出貪婪的神色，他搓了搓手：「當然是可以的，但是這個價錢似乎還有些......」
吭哧——
宋河毫不猶豫的拔刀，露出一截刀刃：「不要在我面前耍小心思，我雖然不會你們的語言，但我不是傻子。」
「你再說這點銀子不夠試試？」
他是牢記著楚王殿下的吩咐。
對待這裡的人，就不要留情，他們雖是人類，但不懂禮義廉恥，他們信奉的是野蠻。
先禮後兵。
只要這些人敢蹬鼻子上臉，那就要毫不猶豫的展露出自己的拳頭。
花邊男人小雞啄米似的點頭：「夠了夠了，這些銀子是夠的。」
宋河冷哼一聲，把刀按了回去，隨手把銀子拋了過去，又說道：「幫我們引薦一下這裡的官員，就說我們是從偉大、神聖的大唐來的。」
花邊男人在銀子上咬了一口，確定這是純銀，就喜滋滋的收起銀子，然後轉頭，向尼奧走去，直接跪在了他的面前：「騎士大人，那群人想要找你。」
尼奧剛才就一直在旁邊觀察。
只是語言不通，他也就沒貿然上前。
心裡反覆猶豫了好久，才最終確定下來，正準備上前，沒想到這個花邊男人，就找上門來了。
「他們是什麼人？」尼奧一臉慎重的問道。
花邊男人回道：「他們自稱是來自偉大、神聖的大唐。」
大唐？
這是音譯，尼奧並不清楚這兩個音節，代表的是什麼，他從未聽說過有如此一個名稱的國家。
尼奧面露疑惑之色。
花邊男人咬了咬牙，緩緩開口說道：「騎士大人是沒有聽說過大唐這個國家？」
尼奧點點頭。
花邊男人深吸一口氣，說道：「那大人可曾聽說過，突厥，這個民族。」
尼奧眉毛不禁挑了挑。
對於這個民族，他並不陌生——這是一個突然出現在拜占庭東方的民族，匆匆而來，將拜占庭打的落花流水，在拜占庭的東方，占據了一隅生存空間。
這對他來說，是很難想像的一件事。
在他眼中，拜占庭是一個極其強大的國家，至少他們墨洛溫是比不上拜占庭的。
就如同高句麗看待大唐那樣，墨洛溫也是如此看待拜占庭的。
花邊男人繼續說了下去：「那個叫做突厥的民族，他們的國家，就是被那個叫做大唐的偉大國家，用了不到一年的時間，就將其滅國了......」
「他們是不得已才逃亡到拜占庭的。」
尼奧瞪圓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著面前的商人：「你確信？」
花邊男人點點頭：「是的，我一個賤民怎敢騙您，偉大的騎士大人，我和突厥人做過生意，我是從他們嘴裡聽到這樣的說法的。」
「我想，沒有任何一個民族會願意編造出這樣一段羞辱的歷史來。」
尼奧只覺得這個世界有些荒謬。
他認為強大的無可匹及的拜占庭，竟然敗給了被大唐那個國家打的落花流水的敗家之犬？
那麼那個叫做大唐的國家，究竟得有多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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