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膠制的塑料小瓶。
看著這個東西，孫思邈有些好奇，來回擺弄這隻小瓶子，片刻後訕笑一聲：「楚王殿下，這個東西該怎麼打開？」
林深隨手接過來，擰開瓶蓋，又遞了過去。
古怪的開瓶方式……
但很方便。
孫思邈神情十分嚴肅。
把鼻子探到瓶口，仔細聞了聞，一種極其刺鼻，但此前他又從來沒有聞到過的味道。
他小心翼翼的倒出一點藥水，在瓶蓋里。
這種深褐色的液體，也讓他琢磨不透，究竟有哪些成分在裡面。
想著……
孫思邈就準備把藥汁送到嘴邊。
林深一看，冷汗都下來了：「停，等會！」
「噯，別喝，那玩意有毒！」
他伸手往前一抓，巨大的力量鎖住孫思邈的手臂，讓他不得再有任何動作。
孫思邈沒有林深那麼慌張，輕輕一笑：「楚王殿下莫慌，我只是想嘗一嘗這藥汁是什麼味道……」
林深盯著孫思邈手裡的瓶蓋，厲聲說道：「你有什麼不懂的，直接問我，這玩意是我拿出來的，關於它的一切我都明白。」
「別這麼作死，這玩意喝下去就算不死，也得脫層皮，你一老頭你瞎搞什麼。」
孫思邈小心翼翼的把藥汁倒回瓶子裡去，一臉若有所思：「所以楚王殿下，才會讓他們買農藥的時候登記？」
林深點點頭：「嗯，萬一真出用農藥毒殺人的事出來，有這樣一份名單手冊在，查起來要簡單方面的多。」
孫思邈感慨道：「楚王殿下真是深思熟慮！」
林深擺擺手：「一般一般。」
孫思邈皺著眉頭，思考很久，才開口問道：「楚王殿下，我知道這麼問可能有些不太合適，但老夫心裡好奇的很……」
「我行醫這麼多年，研究過數千種草藥，卻沒發現任何一種草藥，可能有效的殺死蝗蟲……能問一下這種藥汁的配方嗎？」
林深沉默下去。
孫思邈忙擺手：「若是不方便，不強求楚王殿下。」
林深搖頭，輕聲說道：「不是我不想給你配方，只是這個東西，說出來你也不一定能聽得懂，這裡面的東西複雜的很。」
一旁的小道童，很是不服氣，高聲說道：「我師父可是神醫！天下所有的醫生里，他是最厲害的，醫道里的事，沒有我師父不懂的。」
孫思邈輕輕一拍小道童的腦袋，然後對著林深輕聲說道：「別聽我這不懂事的徒弟胡說，我行醫多年，卻發現自己依舊渺小，怕也只是剛入醫道的門……」
道童在一旁冷哼一聲，瞥過臉去。
林深倒是爽朗點頭：「你這人對自己的認知倒是蠻清楚的。」
孫思邈一愣。
他這說法，只是自謙的說法……
怎麼就蹬鼻子上臉，給認下來了……
林深抬手摸了摸下巴，輕聲說道：「孫老先生，我問你一個問題，人參有什麼作用？」
孫思邈幾乎是不假思索的說道：「治陰陽不足，肺氣虛弱，治男婦女……」
一開口就說了一段話，讓人昏昏欲睡的話。
等孫思邈說完，林深又問道：「那你知道不知道，為什麼人參有這樣的功效？」
孫思邈一愣，有些說不出來話。
小道童沒有聽出來林深問題里的意思，在一旁很是不服氣的說道：「人參天生地養，生來就有這個功效。」
林深擺了擺手，輕笑一聲：「那我換一個問法，人參中的哪一部分，決定了人參有這樣的功效？」
小道童不再說話，板著臉開始回憶起醫書來。
孫思邈站起身，朝著林深恭恭敬敬行大禮：「還請楚王殿下指教。」
他很清楚，自己好像接觸到了什麼不得了的領域。
在此之前，他都一直沒有想過這樣的問題。
他的直覺告訴他，楚王殿下即將說的東西，或許會讓整個大唐的醫學，都有翻天覆地的變化。
「坐坐坐！」林深揮揮手，「沒必要這樣。」
林深輕聲說道：「這東西複雜的很，我要是跟你說，三天三夜都說不完，我就簡單的概括一下。」
「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物質，其實都是由一個一個小粒子組成。」
「它們通過不同的排列方式，展現出來不同的樣子，就形成了我們眼裡的物質。」
「就拿人參來舉例。」
「它就是由無數個小粒子組成，其中決定人參有這樣醫學效果的重要因素，就是它體內蘊含著一種叫做人參皂苷的物質。」
「你猜猜，這種物質在一隻人參里，占有多大的比重？」
孫思邈皺起眉頭，開始消化林深說的這些東西。
話很直白，但很深奧。
光是「物質是由一個個小粒子」組成的話，就讓他有些消化不下來。
許久之後，孫思邈試探著回道：「既然人參能有這樣的找過，這種人參皂苷的物質，至少有一半的比重？」
林深搖搖頭，豎起四根手指。
「四成？」孫思邈又試探著問道。
林深依舊搖頭：「是只有百分之四的比重。」
嘶——
孫思邈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決定人參有這種醫用價值的東西，在一整顆人參里，竟然只有百分之四的比重？
豈不是說，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六，並沒有那麼重要的醫用價值？
林深繼續說道：「有句話說的挺好，拋開劑量談毒性就是個笑話。」
「有些東西，在沒有達到一定程度的情況下，它的表現是無害的。」
「你手裡那瓶殺蟲劑就是這樣。」
「它是通過提取一種叫「菸鹼」的物質，濃縮成這樣的一瓶藥汁，所以不是我不給你配方，就算我給你配方了，你現在也沒有那個本事，把「菸鹼」給提取出來。」
孫思邈現在已經不怎麼關心殺蟲劑。
整個人都陷入一種渾渾噩噩的狀態中。
「這麼多年，我的醫道走錯了啊……」
許久之後，孫思邈重重嘆一口氣，整個人眼神里的光都瞬間黯淡下去。
林深大大咧咧擺擺手：「嗨，你看你這話說的，你的路其實沒走錯，不過的確只是剛入醫學的大門。」
「還處在最基本的運用方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