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還請林師賜教。」
他鞠躬、行禮。
就像那一日,一模一樣。
林深擺了擺手,緩緩一笑:「你也不需要這麼慎重,倒不是什麼大問題,只是堆積在一起,會顯得有些棘手罷了。」
李世民點點頭,安靜的聽了起來。
「首先,第一個問題,就是環境污染的問題。」
環境污染。
李世民一愣,這算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了,林深之前就提過,大唐也成了一個相應的部門,來去解決這些問題。
「工業的發展,必不可少的會帶來污染的問題,這方面就需要你多費心,到時候我會讓人研究出一個標準給你,你一定要控制好這個標準。」
「這是會殃及子孫的巨大問題。」
李世民慎重點點頭。
發展和污染,是沒有辦法分割的兩個字眼,至少是在這個階段,這個科技剛剛起步的階段......是沒有辦法分割的。
但很讓人慶幸的。
這一次,是大唐走在了別人前面,身前沒有需要去追趕的人,身後也沒有追趕自己的人。對於發展這種事,他們不需要太急切,不需要太擔心。
有足夠的時間,讓他們一步一步、按部就班的發展。
這是讓人無比舒心的事。
可以自由、安全、舒適的發展,不需要付出什麼額外的代價。
林深豎起一根手指,繼續說下去:「其次,你需要擔心......資本這個問題。」
又是資本。
依舊還是這個問題。
「蒸汽機的出現,會極大程度上促進生產力的發展......」林深看著李世民,突然開口問了一句,「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李世民沉默片刻,眼神逐漸深邃起來。
在了解了生產力和資本的概念之後,他又哪裡會想不出這個問題的答案。
為什麼世家大族,會在之前,成為最讓他頭疼,而且很難去解決的問題。
是因為,撐起大唐的支柱,是土地,一個農耕社會的最重要的東西,自然也就是土地。
可如果生產力發展起來......
那麼支撐著大唐的東西,就不會再是土地,而會變成礦物、物資的生產,這些東西。
一種另類的「世家大族」,名為「資本」的世家大族。
李世民點點頭:「商賈,商賈就會成為這個大唐最有力量和話語權的階級。」
林深頷首,表示認同。
李世民又補了一句:「並不是所有人能夠像你這樣,能夠拒絕這種權力、利益所帶來的虛假的成就感。」
說著李世民苦笑了起來。
在一定程度上來說,他就是自己嘴裡的這種,沒能拒絕這種「虛假成就感」的人。
林深擺擺手:「不用恭維我,我只是能認清坐視資本發展會帶來多麼罪惡的東西,這個東西......是沒有辦法真正解決的。」
一個掌握了力量的人,自然會想要更多的話語權,更多的福利......
可以說這是人類本性的貪婪,也可以說是人類對美好生活的追求,這是一個沒有辦法去根本定義的東西。
「資本來到這個世界,它的每一滴血肉,都充滿著罪惡。」
李世民陷入沉默。
林深則是繼續說了下去。
「但是你卻不能抗拒這種東西,因為它的確能給人帶來更好的生活,比你想像中,還要更好的生活。」
李世民依舊沒有說話。
林深緩緩嘆了口氣:「所以我們只能在,能夠窺視到結果的時候,儘可能的把這些東西,做到最好的處理。」
李世民終於開口:「那該怎麼處理?」
林深轉過頭,看著窗外不斷從眼前掠過的景色——火車已經在山谷里跑了一圈,但林深並沒有讓它停下來的意思。
「首先你得清楚,經濟體質,主要分為兩種。」
「一種是叫做市場經濟,一種是叫做計劃經濟。」
李世民微微皺起眉頭。
又從林深的嘴裡聽到,這些新奇的詞彙了。
不過這一次,他比之前做足了準備,往旁邊一伸手,宦官就從袖子裡取出筆和格子本,放在李世民的掌心上。
林深瞥了他一眼,繼續說下去:「太複雜的東西,和你說了,一時半會你也了解不了,現在大唐也到不了那種程度。」
「我就簡單的說一說。」
「所謂的市場經濟,就是市場競爭,比方說包子這種東西,我能賣,你也能賣,他也能賣——」
說著,林深分別指了指自己、李世民和歐陽詢。
「大家一起競爭,無論是比較口味、分量,或者是別的什麼東西,主要是看誰能夠把包子給賣出去。」
聽著,李世民微微皺起眉頭。
這種方式,似乎並沒有什麼問題,可為什麼,他從林深的嘴巴里,聽起來一股子嫌棄的問題。
林深繼續說道:「這種方式,挺好的,競爭會保證市場的高效和活力......」
「當然,這種方式,也存在很大的問題。」
「第一,就是惡性競爭這種東西,比如說你包子賣的比我好,我嫉妒你的生意,我偷偷摸摸給你下毒,把你給毒死——」
「或者說,他家的包子最貴、口味最差、品質最差,但是他買了一個胡姬,在他們家買十個包子,就能免費和胡姬睡一覺。」
李世民不由得清了清嗓子。
要是屋子裡都是男人,他這個時候大可以會心一笑。
可車廂里,除了他們幾個,還有宦官這麼個不男不女的人,還有他那三個黃花閨女。
長樂公主她們在一旁聽得臉紅。
不過也沒人會在這個時候,故意的出聲打擾林深。
「第二,市場經濟的發展,很容易讓整個社會的價值觀,出現巨大的問題。」
李世民斂收起剛才的心思,投來疑惑的目光。
林深笑了笑,聲音莫名地有些感慨。
「陛下,我問你一個問題,如何推薦給一個人,他根本就不需要的東西?」
李世民一愣,然後搖了搖頭:「既然他不需要,又怎麼可能賣給他。」
林深苦笑著搖搖頭:「可資本不管這樣,它不會管你要不要這個東西,它只需要把這個東西賣給你。」
說著,他頓了一下,加重了語氣。
「所以。」
「它會強調,這個東西不管有沒有用,別人有了,你也得有。」
「或者是,有了某些東西,會讓生活變得更好......」
「這些,我叫它消費主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