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的航行是枯燥乏味的。
看著四周潺潺流水，李世民忽然醒悟過來，自己除了秋狩、春獵外，似乎已經很久，沒有離開過長安，更不要說像這樣，離開關中......
看著圍在自己身邊，嘰嘰喳喳，一臉興奮的三個女兒。
李世民也忽然覺得有些好笑。
如果她們知道，自己一直以來都很崇敬的父皇，其實是個利用自己女兒純真情感的卑鄙傢伙，會不會很失望？
李世民嘆了口氣。
揮了揮手，讓自己的女兒們退下。
在千牛衛的重重保護之下，「獨自」一人坐在船頭，看著周圍倒退的景象。
又一次的開始思考起來，那個曾經在他腦子產生出的想法。
皇帝......
李世民嘴裡忽然輕輕念了這兩個字眼。
李建成的影子，又一次清晰的浮現在他眼前......
長安船廠還沒有建成。
林深也沒有把蒸汽機的製造方式告訴李世民。
所以李世民這一次出行所乘坐的，依舊還是風帆動力的船隻，不過開春之後，風勢不減，不到半個月，李世民他們就趕到壽春城。
李世民出門沒有通知歐陽詢。
等他帶著自己的三個女兒，出現在太守府門前的時候，差點把歐陽詢的眼珠子都給嚇出來。
「陛下，您怎麼來了......」
歐陽詢硬著頭皮，硬著頭皮，問候道。
他是真沒有想到......
這件事竟然能驚動聖駕，讓李世民從長安城離開。
他現在已經開始惶恐不安起來，這得讓李世民多麼生氣，才能夠讓他做到這種地步。
「出了這麼大的事，朕還不過來看看？」李世民語氣里聽不出來任何情緒，只是輕飄飄的來了這麼一句。
歐陽詢尷尬地賠笑，不動聲色的瞄了李世民身後的三位公主一眼。
他畢竟是在長安當官這麼多年，對這三位公主也是極其的熟悉。
剛才一時驚慌，沒能認出來這三位公主。
不過現在，是把她們三位給認了出來。
心裡也是疑惑，陛下過來追責也就罷了，為什麼還要帶上這三位公主？
李世民嘆了口氣。
原本憋了一肚子的氣，看到歐陽詢這張老臉後，他就撒不出來。
這事非要找一個背鍋的，只有，也只能是歐陽詢。
可畢竟是五十多快六十的人，規規矩矩、沒幹成什麼大事，也沒闖什麼禍，用「中庸」兩個字，就能最好的形容。
這樣的一個人，李世民也捨不得把氣全撒他身上。
「算了，楚王人呢？」李世民大手一揮，輕聲問道。
歐陽詢拱手道：「陛下，楚王殿下這個時候，應當是在自己府上。」
府上。
李世民點點頭，微微一笑：「帶路吧，朕想見見楚王。」
歐陽詢點頭應喏，不敢有他。
沒備馬車，一行人都是徒步。
所幸壽春城不大，不過一刻多鐘，就到了楚王府門前。
扣動門扉之後。
林大過來打開側門，看到屋外的人，神色沒什麼變化：「老奴見過陛下，歐陽大人，三位公主。」
李世民微微眯起眼，深深看了林大一眼。
心裡不知不覺，對林大的評價又往上拔高一層。
楚王府這位平平無奇，不知道林深從哪裡撿回來的長吏，倒是有些氣度涵養，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見到自己，竟然一點情緒波動都沒有。
「楚王殿下在不在府上？」
李世民自然不需要開口，歐陽詢朝林大拱手，微微作禮，開口詢問。
現在父皇在身邊，長樂她們也不好表現的太過殷切，更不能像在長安那樣，和林大知會一聲，就能直接入府。
只能抿著嘴巴，翹首以待。
林大點點頭，敞開側門：「主人自然是在的。」
「主人吩咐過了，若是您幾位上門，讓我直接帶您幾位過去就行。」
歐陽詢點點頭。
林大轉過身，在前面帶路。
往裡走了幾步之後，歐陽詢發覺走的路有些不對，並不是往書房或是主屋去的路，似乎是往廂房去的道。
「楚王殿下不在書房？」歐陽詢問道。書房，是林深最常在的地方。
林大點點頭：「前些日子，和紅巾賊的一戰，有兩位士卒重傷，主人便將他們接了回來，看看有沒有辦法，緩解他們身上的問題。」
李世民粗聽這番話，還沒覺得有什麼。
楚王殿下精通醫術的事，並不是個秘密。
那可是讓孫思邈都得拜師的存在。
可這番話，卻把歐陽詢嚇了一大跳：「什麼，楚王殿下有辦法斷肢重生？」
斷肢重生？
李世民的腳步不由得停頓下來，詫異的看著歐陽詢，又看了看林大。
對上李世民的目光，歐陽詢尷尬的輕輕咳嗽幾聲：「陛下，那兩位士卒，是肢體被紅巾賊斬斷，故而臣有這樣的疑問。」
李世民點點頭，把目光落在林大身上。
林大面色不變，只是輕聲說道：「並非是斷肢重生，主人只是在研究，該怎麼給他們做出來不影響日常生活的假肢。」
假肢......
這兩個字眼，讓他們鬆了口。
「斷肢重生」這種神仙手段，還是太讓人難以接受。
相比起來，假肢這種東西，就顯得很「凡人」，並不是那麼的高不可攀。
很快，越過兩條走廊，就到了廂房。
林大輕輕扣動門扉，然後將門推開，往裡一指：「主人就在裡面，幾位貴客請進吧。」
李世民點點頭。
幾個人跨步走進去。
率先就是一股濃郁、刺鼻的酒味，闖入他們的鼻子裡，而後就是一臉認真的林深，正在小心翼翼的測量，床上兩個人殘缺部位的尺寸。
先前幾天，傷口還沒完全癒合，林深只能夠慢慢等他們的傷口粗步癒合，不會有什麼太大的變化之後，才能測量尺寸，繼而定好該取出什麼樣的假肢出來。
屋子外的動靜，讓他手上動作一頓，放下軟尺，抬起頭往發出聲音的方向一看。
是歐陽詢。
當然，在歐陽詢身邊，還有幾個，讓他有些意想不到的人出現。
林深緩緩站起身，微微一笑：「陛下，你怎麼來了？」
李世民。
這位大唐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