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或許還不清楚。
但現在擺在李唐皇室面前的兩條路，只有兩條。
第一條路，就是直接和林深翻臉，用自己手中掌握的兵權，徹底消滅「林深」，不過這麼做的代價……
自然就是民意的反噬。
李世民在世時，或許大唐還能勉強維持下去。
但一個刻入李唐皇室骨子裡的「暴虐」標籤，是逃不掉的。
等到這個天下換一個皇帝，李唐皇室隨時都有崩塌的可能……
李世民自認自己是要遠遠勝過楊廣，做不出如此荒唐的事出來。
這也是李世民為什麼這段時間以來，會因為「林深」這個名字，而時常感到焦慮、惶恐的關鍵原因。
朝堂之上的其他人，無論是魏徵、杜如晦，還是說李靖、程咬金……
這是隨著他一同打天下，立下汗馬功勞的人。
乃至於他的生父李淵。
只要李世民願意，他都可以近乎無痛的把這些人解決掉。
一如當初的「玄武門」那樣。
但是對林深他做不到這點。
對林深出手的代價，需要李唐皇室用同等的一條命來作為代價。
第二條路，自然就是忍耐。
這也是李世民正在選擇去做的方式。
看起來這是一種很「窩囊」的做法，但這正是聰明人，才會去選擇走的路子。
無論林深想要做什麼，只要是利好天下百姓、削弱勛貴、世家的事，李世民都會主動支持林深去做。
銀錢，一國之本。
哪怕大唐人看不起商賈，但在被林深灌輸了「資本」和「生產力」這個概念之後的李世民，很自然而然的就領悟到這一點。
就好比說，如意銀行的存在，對皇權來說，是一個巨大的威脅。
這一點李世民不至於看不出。
但他依舊支持林深這麼去做……
他之所以會選擇第二種處理方法，會選擇如此忍耐下去。
最關鍵的原因，就是因為林深只是一個人。
哪怕他是什麼所謂隱秘學派的弟子，但是出現在大唐里的這個學派的人，也僅僅只有林深一人。
他沒有家族，沒有親眷。
無根浮萍一般。
最關鍵的是，林深和李世民的女兒走的又近，「女婿也算半個兒」。
李世民抱著的打算很明顯。
只要林深以後和自己的女兒結婚，他們的孩子就會直接登記在李唐皇室的族譜上。
這樣，等林深以後老了，死了……
「如意超市」、「如意銀行」這些產業，不還是要落回到皇室的手裡？
林深帶來的這種改變固然可怕。
可林深一個人又能帶來多大的改變？
說白了。
李世民，或者說大唐朝堂之上，沒有人覺得林深能夠真正的改變這個時代、改變這個世界。
「改變」這種東西，又豈是一朝一夕就能夠帶來的？
儒家從戰國開始，歷經五六代人，方才在漢朝，給這個世界帶來改變。
從秦朝開始，這片土地上的所有王朝，除了皇帝、官員換了人之外，千百年來幾乎沒有發生過太大的變化。
曾經的那位「聖人」，孔子沒有給這個世界帶來「變革」。
新朝的王莽，也沒有給這個世界帶來變革。
同樣的……
連一點根基都沒有林深，並沒有認為他一個人就能孤身匹馬的，給大唐帶來他預想之中的那種變革。
如意超市的確是個龐然大物。
可是那些新奇的貨物，觸碰不到他們勛貴階級的利益。
銀行這種東西，也並不算特別稀奇……
在這個時代。
握在手中的「兵權」那才是真正的話語權。
只要林深手中的「兵權」還沒有多到讓大唐需要忌憚的程度。
那麼，他們就會由著林深怎麼去做。
李治現在還看不清這些東西。
他只是感到一種深深的無力。
有一種，在林深面前掀不起來任何風浪的無力感。
他抬起頭，看著林深，語氣莫名的虛弱起來：「如果我拒絕學這些東西，您就不會把我推到皇位上，是嗎？」
心裡產生野心之後。
在想將這種「野心」從心裡剝離出去，就是很困難的一件事了。
林深笑了笑，輕聲說道：「我不想太多的摻和到你們皇室的事，但如果你不願意配合我的話，我不介意動用一些手段。」
這一番話，林深說的很含蓄。
李治聽了個明白，沉重的點點頭，只是沒有說話。
是選擇「皇位」，未來可能會成為一名「有名無實」的皇帝？
還是說……
放棄這個選擇？
很快李治就做出了決定。
放棄，怎麼可能放棄？
如果林深能夠改革的成功的話，那無論坐在皇位上的人是誰，是李世民，是李承乾，還是他李治，都沒有差別。
既然如此，為何要放棄這個唾手可得的皇位?
李治心中有些痛苦、且絕望的掙扎。
不過他心中依舊還有一些小小的、渺小到只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
萬一，萬一林深的改革沒有成功呢？
如果他的改革沒有成功。
那自己豈不就是白賺到一位「異姓王」的助力？
李治深吸一口氣，恭恭敬敬的朝著林深作揖：「還請師父教我。」
他的態度也很明顯了。
為了「皇位」的利益，倒戈向林深，野心的吸引力，還是極其的巨大。
林深眯眼笑著，輕輕一擺手：「我給你的那幾張書頁，回去好好琢磨琢磨，等你真的把想法確定下來，再來找我。」
李治有些艱難的點點頭，攥著書頁，恭聲告退。
歐陽詢就在屋外候著。
看著李治從屋子裡走出來，臉上如同陰雲一般的神色，不由得一愣。
心中有疑惑，但藏著並沒有說出來。
直到出了楚王府，歐陽詢才看開口問道：「晉王殿下，您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李治勉強笑了一聲，開口解釋道：「我這些日子以來堆積的問題太多，向師父請教之後，有些處理不過來，所以臉色才看起來有些難看吧。」
李治並沒有把在書房裡，和林深的談話，告訴給歐陽詢。
當然，他也不會告訴給任何一個人。
他和林深談話的那些內容，若是讓其他人知道了，林深一定不會有事，可他一定會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