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什麼？
身為皇子的李治，對這個概念自然是清楚的很，他剛準備開口回答，但是看到林深極其慎重的臉色，這讓他想要說的話，被他硬生生吞咽回去。
本能的，李治覺得這個問題非常關鍵。
李治陷入思考。
林深沒有催促李治，他自己同樣也陷入思考。
他手裡有一本《社會主義基礎概論》。
這個東西就是個「核武器」，從它的第一個字眼開始，就和現在的這個社會格格不入。
儒家好歹還有一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皮。
可社會主義沒有。
它是從根本上在否定「皇權」這種東西的。
如果李治的回答沒有讓他滿意，這本書他不會拿出來，而是繼續潛移默化的改造李治。如果李治的回答讓他滿意，他才會拿出這本書來……
李治思考的時間很久。
久到林大把午飯都端了進來。
李治在吃飯午飯之後，才緩緩開口，異常慎重的說道：「弟子以為，皇帝的本質就是一名管理者。」
林深挑了挑眉：「說說。」
李治深吸一口氣，繼續說下去。
「就像師傅您給我的書中說的那樣，世界都是由最基本的粒子組成，它們的運轉都是自然規律……」
「像是我們大唐這個國家，就是由無數個大唐國民組成的，朝廷中施行的各項政令，就是我們大唐的「自然規律」，皇帝的存在就是管控這些自然規律……」
李治說了一大堆很複雜的東西，基於他那對世界粗淺的理解上。
似是而非。
但林深對李治的說法，還算是比較滿意。
至少沒有聽到「君權神授、天命之子」這種說法，至少在李治的認知中，皇帝的「權力」是和「責任」分不開的。
自己給他的那三本書，也的確對李治產生了一些影響。
說完自己的觀點之後。
李治不安的看著林深，希望能夠聽到來自林深的點評。
林深臉上神情依舊沒有任何的變化，而是繼續開口問道：「那麼你認為，為什麼會有這樣的一個管理者的出現。」
「畢竟在我們的世界裡，像這樣的自然規律，可沒有所謂的「皇帝」來對他們進行調控。」
李治一愣，皺起眉頭開始思索起來。
他是皇子，打小接觸到的教育，就是「君權神授」、「皇帝是天道的象徵」……
他從來都沒有考慮過「皇帝」存在的意義。
它就在那裡。
就像是長安城外的「秦嶺」，就像是壽春城外的「淮河水」一樣，好像天然就是這樣，從來沒有人考慮過它存在的「必要性」。
基礎的「數理化」打開了李治的世界觀。
林深的誘導，開始讓李治基於「數理化」的理性世界觀，開始思考「皇帝」存在的必要性。
對呀……
自然規律中，可沒有什麼所謂的「神靈」存在。
那麼現實世界中，對應這「神靈」的「皇帝」，它存在的意義是什麼？
思考了很久之後。
李治搖搖頭，茫然的看著林深：「師父，我不知道……」
他現在更加的迷茫了。
第一次對「皇帝」這種職位的存在的必要性，產生了懷疑。
而這個「懷疑」就是一個種子。
林深緩緩開口，輕聲說道：「皇帝的存在，是一種象徵意義。」
「象徵意義？」李治一愣，抬頭看著林深，有些沒反應過來。
林深點點頭：「沒錯，我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一個事的運轉，仰仗的是做出決定的人，還是提出政策的人。」
李治回道：「自然是提出政策的人。」
林深一攤手，笑著說道：「所以了，國家運轉的其實依靠的就是朝廷官員提出來的那些政策。」
「在我看來，皇帝就是一個象徵性的存在，是給那些百姓們看的，畢竟大多數的百姓都不識字，他們很難理解，整個國家的運轉，是由一群人來負責的。」
「像是一個國家，三省六部……」
「一個縣城，還有縣丞、師爺、仵作……」
「他們對世界的認知很簡單，覺得整個國家就是由皇帝一個人來操勞運轉的，覺得整個縣城就是由縣長一個人維持運轉的。」
林深這麼說著。
他並沒涉及到那些太過于敏感的東西。
比如說「權力」，他並沒有說，皇帝的存在，本質上還是因為這個所謂的「領導者」放不下手中的權力，把權力看的比責任要更加重要……
只是簡單的從一個「理想」狀態的層面，去和李治分析這些東西。
李治雖然怯弱。
但他不是傻子。
在李世民的諸多孩子中，他也算是極為聰明的那位，很快他就發現了其中最關鍵的地方。
李治沉默許久，緩緩開口問道：「那麼這麼說，皇帝豈不是沒有存在的必要性了？」
皇帝能做的，別人也能做。
甚至……
在林深的語境裡，如果沒有皇帝這種職位的存在，這個世界會變得更加美好一些。
一方面是現實，是自小接受的教育。
一方面是林深灌輸給他，而且他自己還認可了的世界觀。
種種矛盾堆積在一起。
「我說過了，它是一種極具象徵意義的存在。」林深大大方方的看著李治，輕笑一聲，開口說道。
李治沉默著沒有說話。
林深只是從抽屜里拿出一本《社會主義基礎概論》，撕下最前面的幾頁，遞交給了李治：「這是接下來，我希望你能學習到的內容。」
李治不懂，為什麼一本書還要撕下來看。
他本能的接過來，開始閱讀上面的文字。
僅僅只是第一句話就讓他膽戰心驚。
對於大唐而言。
這幾頁書上的內容，都寫滿了濃濃的幾個大字：「大逆不道」。
李治越看下去，臉頰越發蒼白起來，他身子都開始在漸漸發抖。
他有幾分明白，為什麼剛才林深會和他說出來這樣的一大段話來了。
「師父，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李治顫顫巍巍的看完，語氣極其虛弱的看著自己師傅，雙眼裡充滿了一種名為「恐懼」的色彩。
這上面的東西。
是足以顛覆大唐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