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著老牛便去巡營去了,徐淼看著老牛的背影,又敬佩又生氣,敬佩的是老牛的人品,生氣的是他就不是合格的爹!
於是他黑著臉對陪著他的程處默問道:「難道你們的老爹,都是這樣不成?小牛可是他親兒子呀!我就不信他的心是石頭做的?連去看一眼都不去,裝什麼裝?我呸!小牛遇上這樣搞的爹,也算是倒霉催的!」
程處默苦笑了一下說道:「我爹和牛叔他們都是這種人,率軍之人,總喜歡端著架子,好像是對我們漠不關心一般!
其實你並不知道,牛叔對明玉可是親著呢!前幾年小時候明玉一次生病,高燒不退,牛叔連夜抱著他,冒著犯禁被彈劾,出了他們的坊,跑到另外一個坊里,叩開坊門,找名醫為其救治。閱讀
連續兩天牛叔都抱著明玉不吃不喝不睡的照顧著明玉,一直等到明玉退燒,才把他放下,一頭扎倒睡得呼嚕震天響!
我爹其實在我小的時候,也很疼我的,只是在軍中,我們晚輩跟著他們,他們只能這麼做!你休要怪他!」
徐淼聽罷之後,內心中這才好受了一些,想想這些勛貴子弟,特別是長子們,其實日子也並不像一般人想的那樣,過的逍遙自在,他們作為未來家族的頂樑柱,其實也都吃了不少苦頭。
別人家的孩子十二三歲,還在家裡呆著,即便是窮人家的孩子,也就是跟著爹娘干點活而已,而他們這些傢伙們,卻一個二個都要跟著老爹,在軍中開始歷練,冒著死亡的風險,在軍中風餐露宿的苦熬,稍微年紀大一點就要上陣開始跟著其他將士一起和敵人廝殺,要跟著其他人一樣出生入死。
所以其實勛貴家的孩子,其實並沒有徐淼以前想的那麼舒坦,他們可能要付出的比一般家庭的孩子更多, 也要承擔的更重一些。
像小牛就更倒霉一些,遇上個這種剛直的老爹,到了軍中就只能被當娃樣子用,越是親越是對他管束的嚴,越是親,越是把他趕到最危險的地方去。
徐淼雖然理解老牛的想法,但是卻還是為小牛感到悲哀,覺得心疼小牛,接下來一天之中,徐淼都守著小牛,當然也幫忙不斷的救治其他那些傷兵,又一天過去之後,小牛的傷口還是沒有出現嚴重發炎的情況,只是有點紅腫,這也是正常現象,同時也沒有出現發燒的情況,徐淼這才長長的鬆了口氣。
小牛時不時的會朝帳門口看一眼,似乎一直在盼望著看到什麼人一般,但是等來等去,卻並未看到他想看到的人,臉上的神色頗為落寞,人也顯得無精打采,躺在床上任由徐淼為他處理傷口換藥,也沒胃口吃飯。
徐淼看著小牛落寞的神色,於是忍不住又嘆了口氣,心中對老牛這個爹,更是一肚子怨氣。
老牛是在半夜的時候,悄悄的到了醫營之中探望的小牛,看著小牛躺在床上,身上被麻布裹得跟粽子一樣,不禁眼圈一紅,上下仔細打量著小牛,此時的小牛正睡得酣甜,發出著呼嚕聲,這又讓老牛稍微欣慰了一些。
就在這個時候,身上穿了個白色的大圍裙的徐淼悄無聲息的出現在了老牛的背後,老牛作為老兵,立即就察覺到了徐淼的出現,大手立即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牛將軍,是在下!不必緊張!」徐淼對老牛說道。
老牛轉身看清是徐淼之後,手從刀柄上鬆開,似乎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還是對徐淼拱手道:「多謝你救下犬子性命!我老牛感激不盡!」
徐淼立即還禮道:「牛將軍不必客氣,救治受傷將士,本來就是在下分內之事,更何況小牛和我還是朋友,我聽聞消息豈有坐視之理?」
老牛聽了也沒再多說什麼,點點頭對徐淼道:「他現在情況如何?」
「牛將軍敬請放心便是,小牛已經渡過了最危險的時候,這時候傷口沒有出現潰爛,基本上只要妥善照料傷口,便不會再有事了!
他胳膊上的傷口,最快再有三五天就能長住了,腰間是貫通傷,可能需要一個月的時間,才能徹底恢復,有我在牛將軍不必擔心!」徐淼寬慰老牛道。
老牛看了看徐淼身上的大圍裙,上面還沾滿了斑斑血跡,而且徐淼一臉的倦色,兩隻眼都充滿了血絲,明顯已經有兩三天沒有好好睡一覺了,這個時候還在救治傷兵,於是嘆了口氣對徐淼說道:
「別恨你牛叔,我就是個急脾氣,你是個好孩子!前些天讓你受委屈了!這些日子你也受累了,我都看在眼裡,記在心裡,明玉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心甚慰!
現在隴右這邊的事情基本上已經結束了,估計不日我們就該奉旨還師了,你好好照料他們,能讓他們多一個活著回家,就儘量讓他們多一個活著回家吧!」
徐淼拱手應喏,說道:「牛將軍放心,小子我不是那種不通人情之人,您揍我是為了我好,小子心裡明白,斷不會跟您記仇的!
只是小子有個請求,還望牛將軍答應!」
聽徐淼這句話,老牛微微皺了皺眉頭,心道這小子真會順杆子爬呀!這才對他稍微鬆了鬆口,這小子就立即開始提條件了。
但是他還是耐著性子點頭道:「你且說來聽聽!是什麼事情再說!」
「無他,還請將軍在閒下來的時候,能多來看看小牛!小牛畢竟是您的兒子,跟著您為國效命,身負重傷,將軍不必為了避嫌,而冷落與他!畢竟他也比我大不了多少,現如今身負重傷,正需要將軍能多關心他一下,僅此而已!」徐淼再次躬身拱手對老牛說道。
老牛楞了一下,沒想到徐淼會提出這個要求,心中頓時覺得暖暖的,想了想之後點頭道:「好吧!我盡力吧!只是軍中繁雜事務太多,我身為軍中司馬,有點忙,恐怕也抽不出太多時間!還是要以軍務為重!」
徐淼臉上頓時露出了不痛快的神色,對老牛說道:「牛將軍,牛叔叔,在下……小侄有句話想要對您說!您忠於其事,效忠大唐理所應當,為了治軍,對待小牛嚴苛,這叫以身作則,也並沒有錯!
但是小子以為,家國天下,先有家才有國,如果叔叔連家人都不在乎的話,那麼請牛叔叔想一下,聖上又如何能信得過你能對大唐也會忠心耿耿呢?
人都是有私心的,不可能沒有一點私心,如果太過在意別人的看法,反倒是物極必反!一個連自己家人都毫不在乎的人,我不相信聖上就能相信,您能對大唐和他忠心不二!
小子就是個自私之人,也許說的不對,但是這卻是小子的真實想法,對錯與否,還望牛叔叔三思!」
牛進達聽罷了徐淼的話之後,不由得吃了一驚,怒聲說道:「住嘴,休要私下議論聖上!再敢胡說八道,小心我還揍你!這裡是軍中,不可妄言!」
說完之後,老牛緊張的看了一下帳子外面,然後瞪了徐淼一眼,小聲說道:「小子,要慎言!不可再對他人輕言這些胡話!那會毀了你的前程!記住了嗎?」
徐淼翻著白眼不服不忿的躬身應喏,心裡卻又在罵起了自己,真是嘴賤,吃飽了撐的,給這種茅坑的石頭說這個幹什麼呀?
這些人的心都是石頭做的,給他們說這些,根本就是對牛彈琴,對!就是對牛彈琴,誰讓他姓牛呢!
老牛轉身走出帳子,走到帳子門口的時候,忽然又停下腳步,扭頭對徐淼露出了一個難看的笑容,小聲說道:「小子,你說的似乎有道理,我明日再來看明玉!」
徐淼聽到這裡,才咧著嘴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