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皇帝密信
這裡是大營北角的一間營帳。
裴行儉站在帳內,目視著眼前的千牛衛,道:「您有什麼話,現在可以說了。」
剛才他在蘇定方營中與蘇定方說話,卻忽然有親兵來報,說京中來了一位千牛衛,想要見他。
那千牛衛不報姓名,只說有十萬火急之事!
裴行儉只好離開蘇定方營帳,果然在帳外見到一名千牛衛打扮的將領,風塵僕僕,一看就是長途跋涉而來。
裴行儉拱手道:「在下裴行儉,不知將軍找在下何事?」
那千牛衛道:「薛仁貴將軍可來了?」
裴行儉暗暗驚奇,尋思:「薛仁貴也要來大營嗎?」回答道:「在下並未聽說。」
那千牛衛鬆了口氣,道:「跑死了兩匹馬,總算趕在他之前到了。」朝裴行儉打了個眼色,道:「裴將軍,能否幫我找個無人的營帳說話。」
裴行儉這才將他帶到這座營角小帳。
那千牛衛十分仔細的在營帳周圍檢查了一圈,又在外面巡視了一番,這才回到營帳,從袖中取出一份捲軸,高高舉起。
「聖人密旨,裴行儉接旨。」
裴行儉吃了一驚,趕忙跪下,拱手道:「臣接旨。」
那千牛衛將旨意放在他手中,沉聲道:「聖人有令,這道旨意只能你一人看,看完即毀。」
裴行儉點點頭,拍開封蠟,取出捲軸中的密旨,看完之後,目光閃動,取出火石,將密旨燒了。
那千牛衛見密旨全部燒乾淨後,這才拱手道:「卑職還要回京復旨,告辭!
」轉身離去了。
裴行儉站在營中,望著密旨的殘灰,默默凝思了一會,這才走出營帳。
便在這時,一名士兵奔了過來,笑道:「裴郎將,營外又來了一位將軍,自稱姓薛,說要您去見他。」
裴行儉問道:「是不是叫薛仁貴?」
那士兵搖頭道:「並未報名字。」
裴行儉大步奔出營帳,只見營門之外,站著一名四十多歲的英武男子,不是薛仁貴是誰?
「薛兄,你也被調來前線了嗎?」裴行儉朗聲一笑。
薛仁貴微笑著點點頭,道:「蘇將軍可在帳中嗎?」
裴行儉點頭道:「在,我帶你過去。」帶著薛仁貴,一路來到蘇定方的大帳蘇定方見薛仁貴到來,臉上也多了一絲微笑,拱手道:「白蘭山一戰,薛將軍名揚天下,可喜可賀。」
薛仁貴朝他躬身還了一禮,道:「老將軍過譽了。在下奉聖人之命而來,有重要情況,要跟將軍詳談。』
?
蘇定方點點頭,請薛仁貴坐下了,朝他問道:「陛下有何交代?」
薛仁貴道:「陛下準備讓蘇將軍掛帥,代替程將軍擔任蔥山道行軍大總管。
蘇定方愣道:「那程知節呢?」
薛仁貴道:「自然是調回長安。」
裴行儉不動聲色的道:「薛兄,長安局勢,是否發生變化?」
薛仁貴點頭道:「長孫無忌致仕隱退了。』
兩人臉色齊變。
無論是誰,無論心中厭惡還是尊敬長孫無忌,都不得不承認,長孫無忌就是朝堂上的一座高山,令人只能仰望。
誰能想到,這座高山忽然就崩塌了。
裴行儉心知長孫無忌為人,知他不可能無緣無故隱退,這中間一定有一場權利爭鬥。
他此時不由慶幸,自己提前離開了長安城,否則以自己特殊身份,很可能已深陷其中。
蘇定方搖頭道:「程知節不妙了。」
沒有長孫無忌支撐,程知節就只能任由皇帝宰割,他終於明白,為何程知節這麼急著自污,顯然是為了自保。
裴行儉抬頭看了蘇定方一眼,道:「蘇公,我有個法子能救程公。」
蘇定方目光一亮,道:「你一向足智多謀,那你和薛將軍一起過去吧。老夫還要裝傷,就不過去了。」
兩人一起告別蘇定方,來到程知節的中軍營帳。
帳內又重新開始了酒宴。
可能是明白程知節眼下的處境,裴行儉再次瞧見他那張紅潤的面容時,竟能感受到幾分茫然和悲涼。
程知節臉上依然在笑,朝薛仁貴道:「這不是吐谷渾之戰的薛將軍嗎?果然是後生可畏,令人佩服。」
薛仁貴沉聲道:「程老將軍,請接旨。」
程知節心中一凜,起身走到薛仁貴身前跪下,其他諸將、樂師舞姬也紛紛跪下。
薛仁貴道:「門下:程知節自領軍西征,遷延顧望,怠慢軍務,深失朕望,
擢即刻免去行軍大總管之職,由蘇烈替任!」
程知節暗嘆一口氣,拱手道:「老臣領旨!」
薛仁貴宣旨後就離去了。
程知節揮手命眾人退下,獨自坐在案後,倒了杯酒,杯到嘴邊,卻怎麼也咽不下去。
他長嘆一口氣,暗道:「老夫終究還是自作聰明,沒能逃過這一劫啊!」
自秦漢以來,開國大將都難以善終,
程知節一直慶幸自己遇到的皇帝是李世民,雖也殺了不少開國將領,那是他們不知進退,活該如此。
到了新皇登基,程知節也有了危機感。
為向新皇表忠,他親自帶兵,自翠微宮統率騎軍護衛皇太子李治回朝繼位,
巡治長安,並在左延明門外宿衛三個月。
這番舉動,果然得到新皇賞識,他在軍中地位一度超過李,
然而皇帝登基後不久,朝堂大事小事,都由長孫無忌拿主意。
跟長孫無忌作對的李被迫辭去宰相,吳王李恪被謀害而死。
當長孫無忌來拉攏他對付李時,程知節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沒有斷然拒絕。
故而在廢王立武上,他不敢表明態度。
誰知這個小聰明,卻成為一個巨大的錯誤,他也被逐出了長安。
程知節原本還想,正好可以遠離朝堂,不再牽涉到皇帝與長孫無忌的爭鬥中。
只可惜,他畢竟不是裴行儉,他在軍中影響力太大,懷璧其罪,皇帝怎能對他放心?
當他發現王文度是皇帝派來監視自己的探子後,便已心灰意冷,萌生退意。
然而他不敢現在回去,擔心還是被捲入爭鬥,本想朝中爭鬥分出結果,再返回長安,閉門謝客,學尉遲恭一樣。
只可惜,局面比他想像的更糟糕。
長孫無忌不僅敗了,還一敗塗地,本人都辭官致仕。
眼下局面,他是否能安然致仕,心中毫無把握,想到此處,不由長嘆一口氣。
「程公不必擔憂。」一道聲音忽然響起。
程知節猛地抬頭,卻見裴行儉依然在帳中,瞪眼道:「不是讓你們都退下嗎?」
裴行儉平靜道:「在下知道程公有心病,特來獻藥。」
程知節愣了一下,眯眼打量著裴行儉。
「不會是長孫無忌派你來的吧?
裴行儉道:「不是。」
程知節道:「那就是韓璦和來濟了?」
「都不是,是蘇將軍讓我來獻藥。』
程知節又是一愣,默然半響,苦笑道:「我以前對他並不厚道,臨危之際,
卻是他不斷幫我。」
裴行儉道:「蘇公一向尊敬程公。」
程知節哈哈一笑,道:「好,這個人情老程記下了。裴將軍,說吧,你有什麼好藥,能治老夫心病。」
裴行儉道:「卑職這藥,是一個人。」
程知節愣道:「是誰?」
裴行儉道:「尉遲老將軍!」
程知節皺眉道:「你讓我學他?」
裴行儉搖頭道:「不,您必須請他幫忙才行,只不知您與尉遲老將軍關係如何?」
程知節哼道:「這老貨人厭鬼憎,跟誰關係都不好,我與他只要見面,就是吵架。」
裴行儉又道:「那尉遲老將軍與長孫無忌等人關係如何?」
程知節還是搖頭:「那就更差了,那老貨一向口無遮攔,別說那幫文官,先帝都受不了他性子。若非他得罪人太多,也不至於在府中一躲十幾年。」
裴行儉微笑道:「那就好極了,您只要能請動他出山,危急自解。」
程知節愣了愣,很快就琢磨出味來了。
皇帝忌憚自己,不就是因他軍中影響力太大,擔心憑李一人,制不住他嗎?
尉遲恭為人撇開不談,他跟在太宗皇帝身邊,立下大功數不勝數,在軍中影響力並不低於他程知節。
倘若尉遲恭也出山,他就沒有威脅到皇帝的可能,皇帝自然不會對他趕盡殺絕!
唯一的問題是,該怎樣才能打動尉遲恭呢?
裴行儉似乎瞧出他顧慮,微笑道:「程老將軍不必擔心,您且想想,蘇公與您關係不好,尚且幫您,尉遲老將軍與您多年同袍,怎會見死不救?」
程知節暗暗冷哼,道:「那老貨要是不幫我,我就把他裝設弄鬼的事抖出來,哼,到時要死一起死!」
想到開心處,哈哈一笑,舉杯道:「裴行儉果然名不虛傳,多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