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章 武皇后和獅子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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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5章 武皇后和獅子驄

  這是一匹青白雜毛的馬匹。

  馬首壯碩,其鬃曳地,四蹄修長,只不過,神情頗為暴躁,不停的刨著蹄子。

  青白毛馬通常都被稱為「」,此馬鬃毛有如獅子,故而有一個好聽的名字,獅子。

  武媚娘愜愜望著這匹馬,思緒不知不覺飄到了她當年入宮的時候。

  當年也是這樣一匹馬,宮中之人都無法馴服,唐太宗非常苦惱。

  武媚娘當時隨侍在側,一心替君王分憂,便向太宗提出她的馴馬法子。

  「陛下,妾能制之,然須三物,一鐵鞭,二鐵,三匕首。鐵鞭擊之不服,以鐵其首,又不服,以匕首斷其喉。」

  這是武媚娘當時的建議。

  她當時年輕,不懂曲意迎逢,太宗雖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自那以後,便再未召她隨侍。

  後來武媚娘才想明白過來,太宗喜歡小鳥依人的溫柔女子,不喜歡性子要強的女人。

  正當她證愜出神時,一旁傳來張多海的聲音。

  「哎,裴副都護也真是有心,給陛下送一匹好馬也就罷了,還特意找來一對,給您也送了一匹。」

  武媚娘聽了此話,輕輕點了點下巴。

  她知道裴行儉擔心自己記恨廢王立武的事,這才獻馬,向自己示好。

  只可惜他並不知道,此馬只會勾起她痛苦的回憶。

  「此馬年歲不大吧?」她隨口問。

  張多海道:「聽說還不到三歲。」

  武媚娘又道:「何處而來?」

  張多海笑道:「是安國進獻給裴副都護的,臣聽人說,自從裴副都護駐守碎葉城後,西域各國每有紛爭,都會找他主持公道,因他處事公正,西域各國都很敬服他。如今西域稱得上一片和睦。」

  武媚娘道:「吾沒看錯,他果然是個人才。」

  張多海笑道:「聽說裴副都護還命人帶了很多糧種過去,不僅讓大軍在碎葉城周邊屯田,還將農耕之法,推廣給突厥人和西域各國之人。」

  武媚娘側頭道:「那些外邦人能接受嗎?」

  張多海笑道:「突厥人一開始是不接受的,然而他們如今所處位置,並不適合放牧,糧食不夠,有一些小部落已經開始試種粟米和小麥,裴副都護還派人教授他們。」

  武媚娘點點頭。

  只要這些突厥人習慣大唐的農耕方式,以土地為根,將來才能徹底融入大唐,不會反叛。

  武媚娘道:「把這匹馬養起來,可以經常餓一餓它,再讓弘兒去餵它,將來弘兒大了,正好可以給他當坐騎。」

  左右馬奴都答應了。

  武媚娘轉頭便要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頭囑咐:「此馬性烈,定要小心,不可傷了吾兒。」

  馬奴們連聲應是。

  武媚娘回到正殿後,開始練習書法,隨口問道:「吐蕃那邊的情況如何了,密探們都撤出來了嗎?」

  張多海哼道:「都撤出來了,那女王還真是個假貨,多虧了薛將軍,不然這次損失就大了。」

  武媚娘搖頭道:「李畢竟是武將出身,心思還是不夠細。」

  張多海笑道:「殿下以為何人最適合辦這種差事?」

  武媚娘略一思索,腦海中第一個冒出來的竟然是長孫無忌。

  她搖了搖頭,道:「這是陛下操心的事。陛下可召見那蘇毗女王了?」

  張多海道:「已傳旨意,明日召見。」

  頓了一下,低聲道:「殿下,臣聽說那胡女狐媚的很,只怕有可能被陛下召入宮中。」

  武媚娘掃了他一眼,道:「你這胖廝,陛下召見她,是為利用她對抗吐蕃,縱召她入宮,也是為大事,難道吾還要阻止嗎?」

  張多海忙道:「殿下說的是,臣多嘴了。」

  書房之中,高有道正在跟薛仁貴對坐飲酒。

  高有道的婚事是在九月底辦的,薛仁貴當時還在燕然都護府,無法參加。

  所以當他忙完手頭之事後,就立刻來高府拜訪,補上一份賀禮。

  高有道的新宅是一間兩進院落,貴妃親自賜下,名義上賜給杜蓉的,畢竟杜蓉也是皇親國戚,

  高有道也不好拒絕。

  薛仁貴並不是一個多話的人,然而今日他卻比平時更沉悶一些,顯得心事重重。

  高有道見他喝完一杯酒後,又在愜出神,忙問:「薛將軍,您遇到什麼麻煩了嗎?」

  薛仁貴恍然道:「啊,沒有,實在對不住,今日明明是來慶賀你的,卻只顧著發呆,來,我再敬你一杯!」

  高有道舉杯與他喝了,微笑道:「不怕薛將軍見笑,高某雖是文人,心中卻一直將薛將軍當做平生第一知己,薛將軍若有麻煩,在下願盡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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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仁貴看了他一眼,嘆道:「說來可能要讓高兄弟見笑,薛某是為一個女人煩惱。」

  高有道心中一動:「可是那位蘇毗女王?」

  薛仁貴道:「正是為她,陛下明日就要召她入宮。」

  高有道略一遲疑,道:「薛將軍莫非·———-對她有情,擔心她被聖人收入宮中?」

  薛仁貴沒想到他如此直白,愣了一下,笑道:「薛某已過不惑之年,家有賢妻愛子,怎會為此事憂愁?實不相瞞,那胡女與我唐女不同,性子妖媚,我是擔心———.哎——」

  高有道微微一笑,道:「你怕陛下被她迷住,性情大變,到時朝臣將妖媚惑主的責任,扣在你頭上?」

  薛仁貴苦笑道:「不止是朝臣,還有那位武皇后殿下、以及後宮一眾嬪妃。」

  高有道壓低聲音,問道:「那女子難道比皇后還美?」

  薛仁貴也低聲道:「番邦女子,自然比不上皇后,只是你不知我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

  將俘虜藍雅時的情況跟高有道說了。

  高有道愜愜道:「如此說來,確實妖媚。不過薛兄不必擔心,依我之見,陛下召見她,是為吐蕃之事,並無獵色之心。」

  薛仁貴道:「我也明白,只是仍然免不住擔心。」

  一個人一窮二白時,往往啥也不怕,衝勁十足,然而當他擁有的越來越多時,就會變得瞻前顧後。

  高有道想了想,笑道:「薛兄可以這樣想,縱然陛下把她收入宮中,不是還有皇后殿下嗎?以那位殿下手段,還對付不了一個胡女?」

  薛仁貴愣了一下,目光一亮,笑道:「不錯,如此來看,薛某確實擔憂過頭了。來,喝酒!」

  次日下午,薛仁貴帶著蘇毗藍雅入宮了。

  李治依然是在臨湖殿接見他們。

  他抬頭朝遠處走過來的兩人看去。

  只見薛仁貴身邊的女子,果然美貌動人,皮膚白如羊脂,一頭烏黑秀髮披散在肩頭,頭上戴著銀環,漆黑的眸子深不見底。

  這女子容貌雖略遜武媚娘和蕭淑妃,卻和鄭貴妃是一個級別,比徐槿還要強上幾分。

  李治美人見的多了,也不太在意她的容貌,暗暗審視她的表情,見她步履沉穩,氣質高貴,倒和東女女王有幾分相似。

  藍雅一直低頭而行,走近之後,才抬頭看了一眼,見大唐天子如此年輕,也是暗暗驚奇。

  「蘇毗藍雅,拜見天可汗陛下!」她先行了一個蘇毗國禮節,又行了一個大唐禮節。

  李治抬手道:「歡迎女王來我大唐做客。女王請坐,薛卿,你也坐。」

  藍雅卻並未落座,低聲道:「小女亡國之人,不敢當天可汗陛下如此禮遇。」

  李治擺手道:「女王不必客氣,朕亦知道,你蘇毗國強盛之時,吐蕃王亦要派公主去貴國做婢女。如今暫時陷入低谷,將來未必沒有復國之日。」

  藍雅又抬頭看了李治一眼,輕輕道:「不想邊陲小國,竟能得天可汗陛下垂目。藍雅不求復國,只盼幫助陛下,盡滅吐蕃之地!」

  薛仁貴見她此刻完全變了一番模樣,一派莊嚴肅穆的女王形象,再不見一絲妖媚,不由暗鬆口氣,對此女又高看了一眼。

  李治見她如此表態,心中也非常滿意,抬手示意兩人落座,緩緩道:「女王能跟我說說,貴國如今的情況嗎?」

  藍雅道:「陛下也知道,吐蕃原本臣服我國,後來強盛之後,便生狼子野心,用金錢賄賂我國大臣,內外夾擊,這才滅我蘇毗國。」

  李治點了點頭。

  其實吐蕃正是吞併蘇毗國之後,才真正強大。

  原因很簡單,蘇毗國的地理位置非常好,適合放牧,盛產騎兵,人口也極多。

  吐蕃先聯手羊同,消滅蘇毗,獲得大量人口和馬匹,擁有強大騎兵,掉頭又利用蘇毗騎兵,消滅了羊同。

  藍雅接著道:「母親被吐蕃人殺害,我當時年幼,被族人推舉為新女王,在國內四處躲藏,尋求機會復國。」

  「吐蕃贊普先用強硬手段,將擁護我的蘇毗部落全部消滅,後用懷柔手段,拉攏蘇毗貴族,控制蘇毗全境,我也被手下人出賣,被他抓住。」

  「他並未殺我,帶我參加各種宴會,表面對我和善,我卻知道,他是裝出這種態度,好安撫蘇毗貴族和子民,再也不反抗他。」

  李治暗暗點頭,既有鐵腕手段,也能撫慰懷柔,這正是松贊干布的過人之處。

  藍雅接著道:「我知他是虛情假意,數次想逃走,都被侍衛抓回。他並未懲罰我,也沒有關著我,直到他死後,他兒子才下令將我關起來。」

  「有忠心族人得知我被關後,非常憤怒,想救我出去,好幾次都失敗了。直到這位薛將軍打敗欽陵,吐蕃國內大亂,他們才趁機救下我。」

  李治道:「那你怎麼去了漠北?」

  藍雅幽幽道:「蘇毗國滅亡二十多年,憑我之力,再想復國不過痴心妄想。我帶著族人向北而逃,本想找一片水草棲息,卻被一支突厥部落襲擊,族人都被殺死,我也成為那部落酋長的女人。」

  「後來您攻擊突厥時,那部落酋長被賀魯徵調,率領三千族人離開部落,再未回來。部落遭鐵勒人襲擊,我被鐵勒人抓住,獻給比栗毒。比栗毒為拉攏鼠利叛唐,又把我獻給鼠利。」

  李治默然半響,嘆道:「你的遭遇確實坎坷。依你之言,眼下蘇毗民心,已盡歸吐蕃了?「

  藍雅低聲道:「松贊干布死後,祿東贊依然執行著他的安撫政策,小女恐無法說服他們,投靠大唐。」

  李治暗嘆口氣,如此來看,眼下蘇毗女王起不了太大作用。

  不過這種重要人物,將來總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李治微笑道:「女王殿下,你有什麼要求,都可以向朕提,朕儘量滿足你。」

  藍雅低下頭,輕輕道:「蘇毗藍雅無處可去,只求天可汗陛下,允許我留在長安城。」」

  李治大手一揮,道:「當然可以,朕冊封你為三品郡夫人,再贈你一座宅邸,你想在長安住多久,都隨你。」

  藍雅起身拜禮道:「藍雅多謝天可汗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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