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大唐第一小弟

  不僅許敬宗位列奸臣榜,李義府也赫然在列,剛好排在第二位。

  誰能想到,這兩貨在廢王立武之前,名聲竟如此之好?

  其實仔細想想,也不奇怪。

  一個人開始飄,都是功成名就之後的事了,長孫無忌如此,褚遂良亦是如此。

  許敬宗和李義府眼下才剛剛冒頭,以前在朝堂中,都屬於不得志的那批人。

  那時候只想著能封侯拜相,建功立業,故而格外愛惜名聲,自然不會犯下太大的錯誤。

  當然了,還有一種情況,這兩人也許是被史官給抹黑了,畢竟新唐書、資治通鑑等都是宋朝士大夫所寫。

  這幫宋朝讀書人思想極為守舊,對武則天當皇帝深惡痛絕,凡是支持廢王立武的人,都被斥為奸臣,包括李勣。

  到底真相如何,許敬宗和李義府是忠是奸,也只能等歲月日久,李治親眼去見證了。

  就在許敬宗舌戰群臣時,被李治派出去的金吾衛回來了,還帶回一個壞消息。

  監察御史盧博濤竟然死了,在家中服毒身亡,臨死前,寫下一份奏表。

  朝堂上的爭辯也因此被打斷,所有大臣都望著李治,準確來說,是望著他手中的奏表。

  李治看完之後,緩緩道:「盧博濤以身家性命擔保,希望朝廷召回褚遂良。」

  這是一份死諫!

  韓璦嘶啞著聲音,大聲道:「陛下,盧博濤以死相諫,您富有四海,安享太平,卻驅逐舊臣,難道還不醒悟嗎?」

  李治沉默不語。

  他知道韓璦是一個暴脾氣,以前就在朝堂之上,將唐高宗比做烽火戲諸侯的周幽王,氣的唐高宗將他逐出朝堂。

  說出這種話來並不奇怪。

  許敬宗等人都被這一手弄得措不及防,他們已經猜到,盧博濤之死與昨晚長孫無忌那場夜宴有關。

  許敬宗朝崔義玄打了個眼色。

  崔義玄明白他的意思,正準備出列說話時,忽見李治從寶座台上走了下來。

  群臣都嚇了一跳。

  唐高宗性格陰柔內斂,坐朝以來,一直都是規規矩矩坐在龍椅上議政,就算憤怒起身,也很快坐回去。

  如此走下寶座台,還是大娘子出嫁,頭一回。

  李治緩緩走到群臣之間,目光在群臣身上一一掃過,眾臣皆低頭垂目,不敢與他對峙,只有韓璦瞪著一雙大眼,怡然不懼。

  另一名宰相來濟不禁為他捏了一把汗,朝他頻頻打眼色,韓璦卻當做沒看到。

  韓璦也是關隴貴族出身。

  他的家族不大,本人也沒什麼才學,但他父親是最早追隨李世民的一幫人,與長孫無忌關係極好。

  唐高宗繼位後,他在長孫無忌關照下,步步高升。

  永徽三年進門下省,擔任黃門侍郎。

  永徽四年得「中書門下同三品」頭銜,參知政事,列為宰相。

  永徽六年,拜為侍中,兼太子賓客。

  以前有長孫無忌、褚遂良兩位大佬在前頭,韓璦雖是宰相,卻沒什麼露面機會。

  如今褚遂良被貶,長孫無忌隱到幕後。

  他覺得是時候該自己挑起大梁,從而提高家族在貴族集團中的地位,所以頭鐵的很,一步也不肯退讓。

  李治與韓璦對視半晌,慢慢回到寶座台上,緩緩道:「盧博濤以死明志,令人相敬。薛卿,你親自帶千牛衛走一趟,召盧博濤妻兒到偏殿等候,朕要親自面見他們,再做決議!」

  薛仁貴應諾道:「是。」

  韓璦急道:「陛下,您何等身份,怎能見一個監察御史的家眷?」

  李治瞥了他一眼,道:「盧博濤官職雖低,卻忠肝義膽,一心謀國,朕慰問他的家眷又怎麼了?」

  李義府快步出列,微笑道:「陛下仁義寬厚,實乃我大唐之福!」

  韓璦臉色急變,與來濟對視一眼,表情都有些不安。

  某種意義來說,盧博濤是被他們逼死的。

  昨晚長孫府夜宴,眾人商議召回褚遂良之策,卻都想不到太好的辦法。

  最終,韓璦提出這個以死相諫的主意。

  世家大族能百年不衰,正因他們懂得取捨之道,犧牲一個普通的世族成員,救下世族元老,這是常有的事。

  話又說回來,這個自殺人選,又不能隨便找一個,官職太高,死了可惜,官職低微,死了起不到作用。

  最終,官職低微、影響卻很大的監察御史,成為最佳選擇。

  然而自崔義玄被許敬宗拉攏後,世家派系的御史就越來越少。

  長孫府、來府、韓府都沒有族人擔任監察御史,只能從其他世族中挑選。

  最終選來選去,盧博濤這個倒霉蛋被選上了。

  范陽盧氏最開始極力抗拒,他們是山東老牌貴族,與關隴集團的利益並不完全一致,不願為了眾人利益,折一個本家精英。

  直到長孫無忌給范陽盧氏開出極優厚的條件,盧氏族長才終於答應。

  韓璦並不知道盧氏族長是怎麼說服盧博濤的,但他相信盧博濤肯定死的很不情願,畢竟他還有大好前程。

  一個人懷著怨憤而死,家人自然看得出來。

  倘若皇帝從中瞧出什麼破綻,只怕要賠了夫人又折兵。

  韓璦看向來濟,後者搖了搖頭,表情充滿無奈。

  事先誰也不會想到,皇帝會突然不按常理出牌,提出要見一個小小監察御史的家眷,所以他們毫無準備。

  現在只看未上朝的長孫無忌,能否提前一步,彌補這個漏洞了。

  褚遂良的議題終於揭了過去,這場朝會卻才剛剛開始。

  宰相兼兵部尚書崔敦禮出列,沙啞著聲音道:「陛下,蔥山道行軍大總管程知節上奏,因大雨影響,送到前方軍糧不足兩成,請朝廷再運軍糧。」

  崔敦禮雖不是朝堂年紀最大的,卻最顯老邁虛弱,說了幾句話,就有些喘不過氣來。

  韓璦大步出列,說道:「陛下,程知節奉命出征,已近半年,卻依然逗留鄯州,顯見老邁,無法領兵,臣以為應該撤去程知節蔥山道大總管之職,另選良將替代。」

  來濟出列道:「英國公能征善戰,且在軍中素有威望,正適合擔當重任,臣舉薦李勣接替程知節!」

  李勣眯著眼笑了笑,並未出列替自己說話,因為他猜到有人會為他代勞。

  果不其然,許敬宗走了出來,拱手道:「陛下,據老臣所知,盧國公行軍不快,是為等一支奇兵,並非有意怠慢。」

  韓璦道:「等什麼奇兵?」

  許敬宗微微一笑,朝崔敦禮笑道:「崔老尚書,您是不是還有什麼事給忘了?」

  崔敦禮剛剛坐回去,聽到此話,愣了一下,瞪著昏黃的老眼,朝笏板看了過去。

  大臣攜帶笏板,其中一個作用便是為了記錄文字,好防止上朝時將要上奏的內容忘記。

  崔敦禮看完後,一拍腦門,又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哎喲,差點給忘了,陛下,老臣還有事要奏。」

  李治道:「老尚書請講。」

  崔敦禮道:「燕然副都護『婆閏』,調集了五千騎兵,想投在程總管麾下,助我軍攻打賀魯。還說自備軍糧,不必朝廷供糧。」

  李治愣了一下,隨即恍然。

  原來這婆閏是回紇首領,他老爹是第一代歸附唐朝的回紇可汗,後來被侄子烏紇殺死。

  烏紇控制了回紇部落,想要投靠突厥人。

  婆閏當時二十出頭,在族中毫無威信,根本無法與烏紇抗衡,只得孤身一騎,前往燕然都護府,向唐朝求救。

  當時的副都護名叫元禮臣,聽說回紇叛唐,不敢怠慢,點齊一萬多騎兵,在婆閏引路下,找到叛亂的烏紇大軍,將其擊潰。

  婆閏親手砍下烏紇腦袋,祭奠在父親靈前,對大唐感激萬分。

  他跟著元禮臣,入朝參拜,被李世民封為回紇可汗,燕然副都護。

  自那以後,婆閏率領的回紇,成為大唐最忠心的小弟,只要大唐在西域用兵,回紇都會自告奮勇,與大唐一起作戰,還自備乾糧,不給人添麻煩。

  當然,在大唐的庇護下,回紇的部落也越來越強盛,無人敢招惹。

  李治微微一笑,道:「程老將軍不愧領兵多年,定是猜到婆閏會請命出擊,才緩慢行軍。准奏!」

  韓璦和來濟對視一眼,都嘆了口氣,朝會開始沒多久,這兩場最關鍵的爭鬥,世家派系卻都落了下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