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四章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隴西李氏
車流攢動，人挨著人，人擠著人，明明是極寬敞的地方，卻因為來的人跟車輛太多，而堵在了半路上。
有人揮舞著大把的帛金，就想著能送入隴西李氏的大門。
別看這是在送銀子，也不是誰都能有這個資格來送的。
大多數人連人家的門檻都不敢邁進去，凡是來到隴西李氏在長安的宅子的人，非富即貴！
身份最低的，也是出身普通但有官職在身的人。
秦陽聽說有人甚至為了得到一個進入李家大門的機會，拿出十萬兩銀子來換取跟隨一個三流世家子弟進入的資格！
這事放在其他朝代，似乎都有些荒唐了。
但恰恰是在大唐初期，在這個世家與寒門並存的時代，是很容易出現的荒誕之景！
那些往日裡穿著官服給朝廷辦事的人，如今換下官服，穿著便服，就是世家座上客！
「世家之勢，果然如老樹根一般，層層往下，扯都扯不斷的亂啊。」
一輛馬車停在路邊，秦陽遠遠看著前方的景象，搖頭而嘆。
正是因為世家是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所以李世民才會在沒有他幫助的情況下，一直遲遲不對世家出手，因為世家在各方面的影響力，都不是一朝一夕能夠削弱的。
貿然行事，雙方角力，倒霉的是被捲入其中的老百姓。
如今重新有了科舉，這就是一個逐步蠶食掉世家勢力的一個舉措，不能大刀闊斧的去辦，免得逼得世家再出狠招。
溫水煮青蛙，大概就是李世民最想用的辦法吧？
不過如因為他穿了過來，成了李世民的底氣之一，現如今李世民對世家的態度，也跟以往有些不同了，更強硬了。
他之前幫著李世民扶植了博陵崔氏的新嫡支一脈，仿佛是給李世民打開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門。
自那之後，李世民私下的騷操作也是不斷。
可就算是中央集權已比前幾年強了許多，在長安城，這個天子腳下的地方，竟然還有這麼多人明目張胆的去送帛金。
此刻，與秦陽一起坐在這輛馬車裡的不是旁人，正是李恪。
李恪現如今的樣子，與三年多前相比已是大不相同！
個子長高了起碼半個頭，身材也較之過去的單薄些，變得強健了許多。
皮膚還是白皙，卻比過去的白深了一個色號，總體來說，這位已不再是過去那個一看就年輕的毛頭小子，而是一個看起來穩重了許多的青年。
還是那種手握大權、身居高位的青年！
李恪的見識，與過去相比，也強了不少，聽著老師的感慨，他就同樣嘆道：「老師，這就是父皇過去一直忍著這些五姓七望與追隨他們的那些世家的原因所在。
牽一髮而動全身，若不能將大唐的經濟泰半握在手裡，就不能對世家下狠手。」
全國的世家有多少？
基本上，凡是有城池的地方，就有世家。
每一個地方，都必然有至少一個當地豪強。
也就是所謂的地頭蛇，這些家族，一代代傳下來，就成了世家。
世家也並不是一沉不變的，昔日的琅琊王氏，如今已排不上五姓七望之列，被五姓直接壓了下去。
未來，五姓七望沒了，也必然還會有其他世家。
李恪從不敢去想太遠的將來，但對世家進行壓制，絕不是簡單武力震懾就成的，這卻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也幸好，他們父子遇到了幽州王這樣的奇才！
「多虧了老師，朝廷已是比過去掌握了更多土地、工廠，也因為這些多出來的土地、工廠，給普通百姓帶來了工作、糧食。」
「百姓不至於流離失所，能有所做，有所食，自然而然就不會中了世家奸計，成為世家的隱戶。」
何為隱戶？
就是放棄了百姓的籍貫背景，放棄了良民的身份，放棄了自己的土地，放棄了一切身為人的權利，被併入到世家之中，成為世家的家奴。
家奴，自然是任由世家差遣。
給世家種地做佃戶時，起碼能留下一部分糧食自己吃，若是地主要讓佃戶做工，也要給工錢，否則佃戶完全可以撂挑子不干！
但若是成為了世家的家奴，種田，那就是完完全全給主人在種，收成多少，與家奴毫無關係，主人願意給家奴多吃一點飯，家奴就能多吃一些，不願意多給，哪怕是莊稼大豐收，家奴也只能餓著肚子。
讓家奴去建房子、去世家的工廠里幹活，也是完全不必給工錢的，全是白干！
畢竟家奴哪有自己的私產？
主人願意給，就可以有，可當主人不願意給了，那就什麼都沒有！
秦陽也知道，隱戶的問題，其實也是造成大唐初期人口極少的原因之一。
「隱戶的事，只要有世家，就無法徹底消除。
不過，我們可以讓隱戶的數量逐漸變少，只要不會再有新的隱戶併入世家，世家沒了填充的力量，隱戶也不會再有補給。
總有一日，世家會消失的。」
不僅是世家，連皇帝也會消失，被葬於歷史長河之中。
不過，後面這句話，就沒必要跟李恪這個皇子說了。
聽秦陽這樣說，李恪的臉上露出笑意。
哪怕知道要達成這個目標，怕不是一代兩代人能夠達成的，也許要子孫後代才能達成，但眼下能看著世家慢慢被削弱，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也是勝利。
那可是「寧娶五姓女，不要帝王女」的世家，也就是這幾年，世家才露出了一些頹態。
「對了，老師，徒兒要做父親了！」
談完了政事，李恪突然對秦陽說道。
「說起來，你之前成親，我與你還並不相識，倒是沒來得及送你一份禮物。
等你家孩兒出生時，禮物我給你補個大份！」
秦陽笑著說道。
對歷史上的吳王李恪，秦陽多少有一些了解。
比如，吳王李恪在歷史上，不止有過一任王妃。
第一任王妃也姓楊，是貞觀五年嫁給李恪的，其父是右衛副率慈汾二州刺史靜公楊譽，論起出身來，遠不如李恪的繼室蕭氏。
不過，到底是原配髮妻，看李恪的模樣，明顯對楊妃很是在意，談起已是有孕的妻子，臉上的笑容比剛才更大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