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州的反叛來的快,結束的也快。
當李世民勝利的消息傳回長安,也只是在一開始讓人驚訝一下,然後很快,就成為了那些閒極無聊的長安人茶餘飯後的談資。
除此之外,這場反叛與平叛,在市井之中,似乎根本沒有翻起什麼浪花。
或許在某些坊市的角落,偶爾會有人捶胸頓足,然後跳著腳朝著西北方向怒罵一聲楊文幹這水貨太沒用,連三天都沒堅持上,害得他的錢全丟給了賭坊。
但長安城中的絕大多數的平民百姓,依舊在按部就班的進行著未完的過年流程。
尤其是因為前兩天禁嚴,那些沒有走完的親戚,這幾日需要他們趕緊走完。
有些關係稍遠的親戚,一年也就在正月里能見這麼一次面,如果耽誤了,那就要在等下一年,年輕的倒好說,等一年無所謂,有些上了年紀的,誰知道明年還能不能再見到?
所以,與這等大事相比,那些什麼反叛,平叛,實在是算不得什麼!
現在只是一個慶州叛亂,上年山東河北兩地叛亂,不也沒花多少功夫,就被打的爹娘都不認得?
自大唐開國以來,連續的勝利早就培養了長安人驕傲的心理。
或許在他們想來,打勝仗並不是什麼稀罕事,這要那一天敗了?那才叫怪事!
長安城中,與這些平淡快樂,且無知無畏的老百姓相比。
那些所謂的大唐權貴,在這個正月里,卻正深切體會著什麼叫做度日如年!
年假休沐名義上已經結束。
實際上根本不用等休沐結束,早在初一二,那些回老家過年的官員就狗攆的一般,飛快的從老家跑回了長安城。
然後一個個蹲在家裡,惶惶不安的派人打探著消息,偶爾有一點風吹草動,也能讓他們失眠幾日!
正月初九。
按往常說,這應該是新春的第三個朝會了,但是今年,很多大臣卻連皇帝的面,都沒見上過一次。
今天一大早,再次讓趕到皇宮的臣失望的是:他們的皇帝李淵,繼續以身體欠佳為由,罷朝休息。
「今年怎麼回事?陛下他……」站在宮門口的李綱皺了皺眉頭,走上前問了那傳旨太監幾句,但看他的表情,應當還是什麼都沒問出來。
「你們說說,大過年的,這叫什麼事啊?」看著李綱搖頭回到隊伍,也不知道是誰,在人群里低聲抱怨了一句。
人群邊上,一個沒心眼的二代子弟聽了,卻是頗為自得的叉起腰,朗聲說道:「嘿嘿,我聽說是太子,跟那慶州的…」
「啪……」
二代子弟接下來的話根本沒來得及出口,一記狠狠的巴掌,就教會了他什麼是讓閉嘴!
「就你聰明!沒譜的事,你也敢說?!」
某個跟二代子弟父親交好的官員這時甩著手,滿臉厭惡的看著這不學無術的白痴。
「叔?你幹嘛打我?」二代子弟還沒反應過來,捂著印上五指印的臉龐,滿臉震驚的問道。
那官員卻只是瞪了他一眼,就轉身離開:「別叫我叔,我跟你,跟你家沒有任何關係!同樣,我也不想有什麼關係,從今之後,你就當不認識我就行了。
「叔?為什麼啊?」二代子弟依舊傻傻的追在後面追問。
旁邊人群,幾個目睹事情的傢伙面面相覷:「……這二百五是誰啊?怎麼比襄城侯家的傻兒子還傻?」
「走走走,咱們快離他遠點。」
朱雀門外,各類官員神色各異,人生百態,官員萬象,在這道門外,被刻畫的無比真實。
此時,與那些大臣只有一牆之隔的皇宮大內
剛剛對外宣稱身體有恙的李淵,正在裴寂的陪伴下,來在幽禁李建成的宮殿外。
走上短短的石階,李淵推開門,然後一股濃烈的草藥味道便撲面而來,差點熏得李淵再從裡面跑出來。
「誰?父皇?!」
屋裡,躺在軟榻上的李建成也聽到門開的聲音,等他無力的轉過頭,卻發現站在門外的是李淵!
這個發現,立刻讓他不顧一切,掙扎著起床,朝著門口就跌跌撞撞的跑了過去!
「父皇,兒臣冤枉啊!兒臣只是羨慕二弟有那麼厲害的軍隊,就想讓那楊文干替兒臣訓練一些,填充到太子六帥裡面,兒臣真的不知道他會造反!真的不知道啊!」
一把抱著李淵的大腿,身上只穿一件白色裡衣的李建成早已經泣不成聲,這時候的他,哪有平常那股翩翩佳公子的模樣?
「行了,你先起來吧。」李淵低頭看著自己的大兒子哭的撕心裂肺,心裡也是隱隱有些難受。
李建成這時哭的厲害,哪聽到李淵的話?直到跟在李淵身後的裴寂俯下身去拉他,這才勉強站起身來。
「太子你也別太傷心了,陛下明察秋毫,這兩天什麼都沒做,我們一直在仔細研判這次事情。」
裴寂攙扶著李建成,一邊低聲勸解著,一邊手上暗暗用力,讓思維已經有些混亂的李建成,逐漸清醒過來。
「真的?」聽完裴寂的話,李建成眼睛猛然睜開,「父皇您知道我是冤枉的了?」
「呵呵,冤枉,那三萬鎧甲,別說你真不知道!」李淵看著自己的兒子,沒有直接回答他的話,只是那臉上的眼神頗為複雜。
「那,那確實是兒臣一時糊塗……」
李建成希冀的目光逐漸暗淡,揚起的腦袋也隨之垂了下來。
不過,緊接著李淵的一句話,卻立刻又讓他有種重獲新生的感覺!
「哼,不過諒你也沒有造反的膽子!」李淵冷冷的哼了一聲。
李建成抬頭,仿佛不敢置信一般看著李淵:「父…父皇……」
「哎。」
李淵搖搖頭,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他其實也知道,造成今天這個局面,跟他自己的優柔寡斷,也絕對脫不開關係的。
自己的這兩個兒子都是一代人傑,不管是誰,都有資格,也有能力拿到這個皇位。
當然也恰恰因為這樣,才讓自己搖擺不定,左右為難!
因為他總怕親近一個,就會傷了另外一個。
殊不知,也正是像他這种放任,才會最終釀出這等禍事。
「這也是父皇不好,一個馬廄的小馬駒都會撂蹄子,更何況你們兩個!」
伸出手,緩緩的拍了拍李建成,李淵緊接著卻又話鋒一轉:「只是這次,世民做的太不對了,他不應該這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