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832 世上本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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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蕭侯……咱們這是回去封賞,不是去砍頭,你就不要念這麼些喪氣的詩了吧!」

  「哦?那我換一首!嗯,車轔轔,馬蕭蕭,行人弓箭各在腰。耶娘妻子走相送,塵埃不見咸陽橋……」

  「……」

  看著坐在馬上搖頭晃腦的蕭寒,尉遲恭一張老臉都快皺成了苦瓜。

  他自認肚子裡沒什麼墨水,但是蕭寒念得這些詩,就算是傻子,也能聽出不是什麼值得高興的東西。

  今天,是他們往長安走的第一天。

  在洛陽生生拖了一個多月,直到李淵親自下旨召回大軍,李世民這才踏上歸程。

  而此時,長安早已經有小股謠言流傳,說李世民恃功傲物,意圖獨占洛陽,建立國中之國。

  這些謠言出現的很蹊蹺,蹊蹺到耳目遍布長安的麗景門,都不知源頭在哪。

  不過,李世民在知道這些謠言後,卻只是淡然一笑,連追查都懶得追查。

  一個大將,手握十數萬精兵,戰後卻遲遲不肯回京卸任。

  感到恐懼的,肯定不只是一個兩個人。

  今日出發前,李世民又特意帶著蕭寒前去拜訪王之遠。

  只是,等二人到達之時才發覺,那座普普通通的小院,早已經人去院空。

  推開虛掩的房門,蕭寒本以為按照以往的電影劇本,屋內多少會留下封《秦王親啟》,亦或者《告蕭侯書》之類的東西,來顯示他們叔侄倆的高人作風。

  但直到翻遍了所有屋子,他和李世民也沒有找到哪怕一個字,最後只能悻悻而歸。

  大軍出了洛陽,沿黃河西進。

  在途徑邙山之時,蕭寒突然脫離了隊伍,看著遠處的青山出神。

  「蕭侯還在想那個單雄信?」

  尉遲恭發現了蕭寒的異樣,驅馬來到他的身邊低聲問著。

  他一直都不理解蕭寒跟那個長槍猛將的關係。

  說兩人是敵人吧,蕭寒卻在那人死後,傷心良久,甚至還親自去墳前祭奠。

  但是要說是朋友吧,當初又是他埋伏下重兵,一舉將單雄信斬殺在這山上。

  蕭寒聽到聲音,抬頭看到是尉遲恭,猶豫一下後,才緩緩點頭。

  尉遲恭皺下眉,忍不住問道:「那個單雄信到底是什麼人物?怎麼他死了,你,秦叔寶,李績還有程咬金都這麼一副表情?」

  「他?」蕭寒看著遠處的邙山,低聲說道:「他是個英雄。」

  「英雄?那你當初?」尉遲恭瞅著蕭寒的眼神有些奇怪。

  在他眼裡,蕭寒是一個極好說話的人,就連他這樣的降將都青睞有加。

  可換到了單雄信身上,怎麼就能千般算計?

  蕭寒搖了搖頭,什麼話也沒說。

  不是他不想說,而是他實在不知說什麼好。

  他打心眼裡佩服單雄信的勇猛忠義!

  但是,他又怕此人的勇猛忠義,會傷害到如今初生的大唐!

  越有本事的人,對社會造成的傷害便越大,這是一定的!

  河北山東之地,向來多慷慨悲歌之士!

  竇建德一死,僅憑一個名不見傳的劉黑闥,就能攪動河北之地不得安寧。

  蕭寒不敢想像,要是放走單雄信,他到時候會興起怎樣的風浪,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死亡,便已經註定。

  「生於蘇杭,葬在北邙!單二哥,一路走好……」

  低聲喃語幾句,蕭寒終於像是釋然了一般,轉過頭來,再不看那一片青山綠水。

  軍隊中,幾個主將的心情都是莫名沉重的。

  但這,並不能阻止底下人的興奮歡快!

  離家半年,又打了一場史無前例的勝仗!

  那些軍卒早就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長安,好接收屬於他們的那一份封賞。

  大軍一天趕路五十里,這是李世民提前定下的數字!

  蕭寒他們從早晨出發,晌午剛過,前頭兵便停了下來,吆喝著開始安營紮寨?

  「咱們這麼快就走完了今天的路程?」

  從馬上跳了下來,蕭寒一邊揉著磨得有些難受的大腿,一邊問旁邊幫忙牽馬的小東。

  小東無奈的翻了一個白眼,心道:你哪裡走過?不都是我們在走?

  「咳咳,可能是現在的路好,所以我們走的快了些。」

  「哦,那倒也是!」

  蕭寒沒有瞅見小東幽怨的的眼神,隨意的應了一聲,活動活動手腳,便徑直往黃河邊走去。

  對於一個喜好山水的人,平日裡看見個小溝都恨不得趴下來瞧瞧。

  如今就走在黃河邊上,他怎麼能不走近看看?

  洛陽附近的黃河河道很寬,昏黃的河水流經此地,速度變慢,自然就清澈了許多。

  不過,蕭寒卻卻知道,這種清澈,並不代表什麼好事。

  他讀過歷史,知道在很久之前,黃河並不稱之為黃河,而是被稱為大河。

  這個時候的黃河水質清澈,物產豐富,是名副其實的母親河。

  但是自漢朝以後,這條清澈的大河便逐漸變得渾濁起來。

  上游豐沛的河水,攜裹著大量自黃土高原而來的泥沙,給下游帶去肥沃養分的同時,也帶去了無盡的痛苦。

  三年兩決口,百年一改道,說的正是黃河。

  而唐朝,也將是它對華夏兒女最後的溫柔,從唐以後,黃河就會變成一條肆意泛濫的毒龍,隔一段時間就荼毒一次生靈。

  跳上一塊大石,小心的鞠起一捧黃河水。

  看著水裡細微的泥沙漸漸沉澱在掌心,蕭寒苦笑一聲,隨手將這捧水撒入河中。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屁股決定腦袋的的原因,蕭寒覺得自己如今越發的悲天憫人,就連看到黃河,也不是先想到美味的黃河鯉魚。

  這樣做有些不大好。

  因為悲天憫人這種東西,一般只會出現在皇帝,或者聖人身上。

  皇帝不用說,在這個屬於小李子的時代,誰敢窺視哪個位置,誰就差不多可以提前準備後事了。

  而聖人?

  想了想那些古之聖賢,蕭寒猛的打了一個寒顫。

  那種高深的境界,實在不是自己一升斗小民可以企及的!

  看來,自己還是老老實實,努力當一個紈絝子弟,將這一生完美的混過去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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