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當中的大海,是安靜的。
沒了白天那麼多賊鷗在耳邊鼓譟,也沒有呼呼的海風在頭頂肆虐,就連那永不停歇的海浪聲,也跟著小了許多,像是害怕會驚醒夢中的人兒一般。
而就在這一片安靜的海面上,此刻卻有幾艘怪模樣的大船斬開波浪,在北極星的指引下,向著北方全速駛去。
不用問,這幾艘船,正是蕭寒他們從高句麗人手裡繳獲的龜甲船。
就在今天白天的時候,蕭寒最終還是收下了那一大桶鯨油,而與鯨油一起收下的。還有大大小小,十數桶各樣火油。
這些油料在安平縣百姓的幫助下,被分裝成了幾百個小桶,然後一一送上了大船。
之所以要分裝成小份,那是因為洗澡桶,實在是過於豪放了些,等到了卑沙城後,總不能讓將士們扛著洗澡桶去放火吧?
先不說那些巨大的洗澡桶能不能扛得動,就算扛得動,那也太有損玄甲軍的顏面了。
裝完了油料,又在海灘上美美享用了一頓百姓敬奉的晚餐。
等到夜幕降臨後,幾艘大船便揚起風帆,向著北方的卑沙城駛去。
不得不說,雖然此行確實急促了些,但蕭寒他們的運氣,真的很好!
在夏季時候,海面很少有如此平靜的時候,以至於大船行駛在上面,竟感覺不出有什麼顛簸,這讓曾一度擔心將士們會暈船的蕭寒,感覺安心了不少。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月上中天。
等從安平縣招募的老船長過來回報,大船行駛一切正常後,徹底放下心的蕭寒也沒了睡意,索性獨自一人來到船首。
海上的夜景很美。
一輪明月倒映在海面上,隨著粼粼的波浪延伸出去老遠,老遠。
一些魚兒或許是被大船行進的聲音驚醒,「噗通」一聲從水中跳出來,閃亮的魚鱗在空中划過一道優美的銀光,轉瞬便落去水中。
看著這如夢幻般美麗的夜景,船頭的蕭寒突然間玩興大起!
他學著後世某部經典影片裡的劇照,張開雙臂,迎風而立,想要體會一下飛翔的感覺。
只不過,這個動作並沒有持續多久,蕭寒自己就感覺有些不妥,於是趕緊訕訕的收回手臂,口中還不忘小聲念了一句「阿彌陀佛」。
仿佛這樣子,就能保佑他身下的這艘船,不會如劇情中的那艘船一樣,一不小心,葬身於茫茫海底。
海上的規矩多。
這點蕭寒很早就知道。
諸如什麼吃魚不能翻動,筷子不能擱在碗上,女人不得上船等等等等。
這些規矩哪怕經過數千年時光,直到上一世,還是在老水手當中口口相傳,並且被俸為至理,絕不容許被破壞。
還記得小時候,蕭寒曾去魏二驢子家吃飯,無意將燒好的魚翻了個身,結果當時,二驢子他爹的臉色就不好看了。
或許是看在蕭寒當時還是小孩子,再加上是客人的面上,並沒有當場發作,但那頓飯的氣氛,卻著實讓人難受!
吃完飯後,二驢的父親放下筷子,扭頭就走了,還是二驢子小聲告訴一臉懵逼的蕭寒,說在海里討的人,嚴禁翻魚,因為翻魚,就預示著翻船。
還說今天也就是身為客人的蕭寒翻魚,要是換成他魏二驢子,這時候早就被吊在門口的樹上,被他爹抽的嘰哇亂叫了。
那時候的蕭寒,還對此不以為然,覺得這都是一些陋習,是封建糟粕,該被世人摒棄!
可當他上了船,感受到置身於茫茫大海當中,上摸不著天,下踩不到地,只有身下船隻可以依靠的那種特殊孤獨感。
才會知道,一個人在這種孤立無援的情況下,能相信的,就只剩下那漫天神佛。
「求老天保佑,不要翻船,不要風暴,不要巨浪,阿彌陀佛,無量天尊,阿門,阿窗……」
就在蕭寒閉上眼睛,虔誠向上蒼禱告,希望上天能保佑他這次出行一路平安之際。
背後,一道輕微的嗤笑聲,卻將他驚醒過來。
「誰!」
被嚇了一跳的蕭寒猛的轉頭,等看清來人那光潔溜溜的腦袋後,這才大鬆了一口氣,忍不住低聲怒喝道:「大晚上的不睡覺,跑出來嚇唬人,你是不是閒的!」
「我大晚上不睡覺?」還穿著一身高句麗服飾的劉弘基翻了翻白眼,來到蕭寒身邊道:「那請問你這是在幹嘛?別告訴我你在夢遊!」
「我…我這是睡不著!」
「嘿,巧了,漫漫長夜,我以為只有我睡不著,想不到……」
「呸,行了行了,閉嘴吧,別說了!」
蕭寒打了個冷顫,生怕劉弘基說出「想不到晶晶姑娘你也睡不著……」之類炸裂的話,趕忙揮手打斷了他接下來的話。
「切,不說就不說!」
劉弘基不知道蕭寒為什麼會對自己的話有那麼大反應,但他也懶得去追問,只目光灼灼的看著蕭寒,像是要在他臉上看出朵花來一般。
「你在看什麼?」
蕭寒被劉弘基這異樣的目光盯得有些難受,他下意識抬手擦了擦臉,沒發現有什麼髒東西,於是剛要開口罵一句:「你大晚上發什麼神經?」
卻聽劉弘基神秘兮兮的問道:」喂,你跟那個錢小姐,到底有沒有那個……」
「噗通……」
蕭寒聞言,差點一個站立不穩,跌在甲板上!
可就在他慌忙扶著欄杆站穩身子時,又聽劉弘基在哪裡仿佛自言自語一般道:「要是你跟她真有那啥,那就聽哥哥一聲勸,弄個小院,把人家養起來就是,花不了多少錢!總此傳出去,被人笑話強!」
「我沒有!」蕭寒咬牙切齒,瞪著劉弘基,一字一句的喝道:「我跟她都是清白的!」
「哦…我知道,我知道…」劉弘基對於蕭寒噴火的目光視若無睹,隨便敷衍了兩句後,依舊以一種過來人的口吻,語重心長的道:「我知道你不好意思,覺得人家醜,配不上你,不過美醜這東西嘛,真無所謂!說白了,關了燈,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