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底,李世民其實與楊廣真的很像!
兩者都是一樣的眼光高遠,一樣的雄才大略,又一樣的高傲自負!
於是,在成功坐上皇帝的寶座之後,兩人都想著在短短几年間,就將眼前一切的障礙掃除,為子孫後代留下一個青平盛世!
所以,就有了開鑿大運河,有了三征高句麗,有了大破突厥,有了平定安南!
這些舉措,無一不是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的大事!是平庸之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也唯有如二人這般經天緯地者,才敢於力排眾議,放手施為!
就是楊廣有點可惜。
因為他和李世民雖然很像,但還有區別的,這兩個人之間最大的不同,那大概就是在於用人,在於認己!
楊廣的自負,是發自於骨子裡的!所以他用人,從來都只憑自己喜好!
許敬宗之父,許善心才學出征,忠心耿耿,但就因為性格太直,接連勸諫,就被立刻罷官,不得重用。
而像是麻叔謀,宇文化及之類的小人奸臣,卻偏偏能夠竊取高位,將大運河,高句麗如此壯觀的工程,搞得烏煙瘴氣,民怨四起!
於是,盛極一時的大隋在這些人的胡作非為中,一點一點被掏空了家底。
到最後,隨著王薄的無向遼東浪死歌傳遍天下,大隋終於轟然倒塌,之前所有的輝煌,都成為一場煙塵。
等時間到了李世民這裡。
雖然李世民也是自負的,但他卻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善於納諫,更善於用人!所以他做的事情,向來都是無往而不利!
比如此次山東之亂,蕭寒只是他隨手布在山東的一招閒棋,閒到不管是世家大族,還是豪門勛貴,都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
但恰恰就是這步閒棋,卻愣生生在寧城將李鎮的十萬大軍擊垮!同時被擊垮的,還有其他世家的幻想。
他們原先看到李鎮率軍肆虐山東,就連朝廷對此都束手無措,一顆心早就興奮的飛起!就等著時機一到,自己也揭竿而起,將頭頂上的皇帝掀下馬來!
可左等右等,時機沒有等來,卻等到寧城大捷的消息傳來!
這下子,所有的世家都懵了!這個消息對他們的衝擊,不亞於在他們的胸口狠狠地錘上了一記重錘!讓他們如喪考批,幾欲吐血!
一個如此年輕,如此不靠譜的閒散侯爺,帶著千八百人,就能以全勝之姿,擊潰世家精心發動的十萬大軍?
那他們還起個屁的事?造的什麼反?
一個小小侯爺,就能做到如此,那朝廷里還有那麼多國公,還有十七衛大將軍,還有軍神李靖呢!
他們若是再想搞點動作出來,豈不要比李鎮還要慘?
可退一步來說,他們現在不起事,接下來又該如何?
從前一陣子朝廷兵馬的頻繁調動,他們就知道皇帝早已經注意到自己了!
如果,皇帝要借著此次李家叛亂,大肆清洗世家勢力,那他們反或不反,都要死!
這,是七宗五姓的擔心。
同樣,作為皇帝,李世民也有自己的擔憂!
確實,他很想借這個機會,將盤踞在這片土地的大家族連根拔起,徹底解決掉這個心腹大患!
但是當他看到只一個李家作亂,就將整個山東攪成這般模樣,李世民又猶豫了!
要是其餘幾家再揭竿而起,那豈不是讓好不容易才安定下來的江山社稷,再次陷入一片混亂當中?
那到時候,即使他勝了,也是慘勝!面對著一地殘羹斷瓦,面對著外敵窺伺,他得需要多少時間,才能恢復到現在這幅模樣?
打,不敢打!
可就這樣輕飄飄的放過他們?
李世民又不甘心,被人當著面狠狠地抽了一巴掌,還不能還手,這讓一向心高氣傲的小李子,如何能咽下這口惡氣!
所以,現在的長安,就處在這一種古怪詭異的氣氛當中。
兩方都是前怕狼,後怕虎,想動不敢,想收手,卻又不甘心,到最後,就只能這麼僵持著。
這也是蕭寒自大勝之後,遲遲得不到下一步命令的根本原因。
「哎……」
再次長嘆一聲,李世民揉著發漲的太陽穴,走到椅子上坐下。
長孫見李世民疲憊的模樣,心中微微一疼,上前來到李世民身後,輕輕替他揉著腦袋。
做了這麼多年的夫妻,她太了解面前這個男人的脾性了,想要直接勸他放手,那是絕無可能的!
可若是不放手,總這麼僵持著,不管對他,又或者對整個大唐來說,都不是一件好事!
於是,在沉默片刻後,長孫這才柔聲說道:「二郎,如果太過為難,那就先暫且放一放!蕭寒那時候不是說過一個有趣的現象?如果將一隻青蛙直接丟到沸水當中,青蛙會立即從沸水中跳出!
可如果將青蛙置於溫水當中,再一點一點將水燒開,那青蛙就會失去跳出去的力氣,最後被沸水淹沒!」
「你說對他們溫水煮青蛙麼?」
李世民閉著眼睛,疲憊的苦笑一聲:「溫水煮青蛙,那也得先將青蛙放在鍋里才行,可現在那些青蛙,一個個如同驚弓之鳥一樣,朕怕稍有不慎,就會蛙死鍋漏。」
「那……」長孫秀眉緊蹙,遲疑著問道:「那就不能先緩一緩?」
「緩?」李世民猛的睜開眼睛,目光中竟是透著一股凌厲:「不能緩!如今,就是一個打擊世家最好的機會!山東的世家勢力已經被一掃而空,如果不抓住這次機會,等那些世家再慢慢滲透進去,他們又該變成鐵板一塊!到時候,恐怕要付出更多的代價,才能將他們拔除!」
長孫吃了一驚:「可,可就這樣僵持著?臣妾聽說這些天,朝堂的氣氛都很不對勁……」
李世民卻是冷笑一聲,深邃的目光緩緩轉向了東方,仿佛要透過這千里江山,直接看到那前山東大地一般:「不會太久了!朕覺得,破局的時候,就要到了!」
而與此同時,一騎黑馬,正穿過崇山峻岭,向著長安疾馳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