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郎……」
有點費力的喊出這個自己曾叫的無比順口的稱呼,張強一時間,竟有種恍若隔世之感。
不得不說,人與人的關係,真的是會變的!
曾經,那個一同廝混街里,一起打架鬥毆,又一塊偷看丫鬟洗澡的李家二公子,如今已然成了九五之尊,成了這個世界上,最有權勢之人。
這讓張強,如何還能以過去的心態,坦然面對曾經的玩伴?就算將稱呼改回從前,但是面前的人,也能回到從前麼?
「哈哈哈…這才對嘛!」
看著有些恍惚的張強,李世民的眼底流露出一絲淡淡的苦澀,不過這絲苦澀只存在了一瞬,眨眼間,就消失不見。
「來!坐!」
重重的在張強胸膛上錘了一下,接下來,李世民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也不去那陳列整齊的座位上坐下,而是隨意扯了幾張軟墊,往屁股底下一鋪!
就這樣在大殿中央,肆意而坐!動作一如當初小時候,兩個人玩累了,直接找個草垛往裡一躺般隨意。
「朕……咳咳,真,是好久沒看到你了!上次不是跟你說過麼,沒事多來找找我!」
做皇帝做久了,一個「朕」字幾乎是脫口而出,不過李世民也是反應奇快,輕咳兩聲,便將「朕」字,改成了「真」字。
早在剛剛他與張強初一見面,向來心細的李世民就感覺到了橫在兩個人中間的那道生疏感。
似乎,在自己當了皇帝之後,這樣的生疏,早就已經出現過了無數次,比如長孫無忌,比如秦叔寶,又比如程咬金他們!
但是,與這些人相比,張強卻是李世民最不願意疏遠的人之一!
從小到大,張強一直都是李世民最好的朋友,最親近的夥伴,這一點,哪怕連蕭寒,都無法與之相比!
哪怕如今的他日理萬機,已經不能再經常與之見面。
但是閒暇之時,偶爾想起小時候的荒唐事,張強的身影永遠隨在其中,這讓李世民那顆冷寂堅硬的內心,也能從中感受到一點點的溫暖。
孤家寡人?
李世民早就做夠了!他不想連張強這個朋友也失去!
所以此時的李世民才會一改在天下人面前,那副唯我獨尊的霸氣模樣!變得患得患失,變得小心謹慎,甚至連一個稱呼,一個字,都要糾結猶豫。
其實,說到這裡,李世民感覺自己也挺可憐的。
別人都說:他如今已經擁有這世間的一切,擁有全天下的財富與權利!
卻又有幾人知道:他同樣也失去了這世間很多的美好,比如親情,比如友情!
所以有的時候,小李子真的很羨慕蕭寒!
羨慕他可以過得隨心所欲!平日可以跟張強,跟劉弘基,程咬金一起肆無忌憚的打鬧,閒來也可以領著孩子老婆四處遊玩,享受天倫之樂。
而自己,卻只等憋在這座四四方方的宮城內,每天處理數不勝數的公文,與無數官員,百姓,世家鬥智鬥勇。
記得曾經蕭寒說過,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其樂無窮!
自己那個時候,還信以為真,認為自己就是那個斗天,斗地,斗人的存在!
可是如今才發現,人,終究不是一架機器,再好鬥之人,也不可能永久的爭鬥下去!他也需要一處平靜的心靈港灣,藉以洗去心上的疲憊和傷痕。
「是啊,好久沒有見到陛下…二郎你了。」
與一瞬間想到無數過往的李世民不同,或許是這隨意的坐姿,喚醒了張強那藏在心底的記憶,讓他臉上的緊張之色頓時減少了許多,連帶著緊繃的身體,也慢慢鬆弛了下來。
「對了,那密信?」
下意識摸了摸屁股上,這不知什麼材料做成的柔軟坐墊,張強扭了扭身體,這才突然想起自己此次前來的目的,於是連忙伸長脖子,向殿中的書案上看去。
而李世民此時也從回憶中驚醒,見到張強的模樣,卻是笑了起來。
只見他一邊笑,一邊從懷裡將那未開封的書信掏了出來,然後像是丟垃圾一般,隨意的丟在一邊道:「密信在這!不過今日你好不容易來一趟,咱就不要談這些讓人煩心的公事了!」
「可……」張強沒想到李世民竟然連密信都不看,神色當時就是一滯,隨即有些著急的道:「這是蕭寒從寧城送來的密信……」
「哦?蕭寒送來的?」李世民聞言,眉毛輕輕一挑,隨後卻是更加無所謂的笑了起來:「那就更沒有問題了!這小子若是真有急事,就不會寫這麼厚一封信了!」
「啊?您就不擔心?」張強被李世民說的眼睛都瞪大了,不敢置信的看著他道:「前一陣子不是有消息說,山東那邊的叛軍人數已經有十五萬之多!就連牛進達,程咬金都束手無策!蕭寒這次去山東,可就只帶了區區一個火器營!對方這麼多人,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蕭寒他們淹死!」
「哈哈哈,你啊!」
張強沒想到,在聽完自己的話後,李世民非但沒有感同身受,一起為蕭寒的安危所緊張!反而變得更加的樂不可支起來!
只見他一邊笑著抹眼淚,一邊斷斷續續的道:「你…你跟他在一起那麼久,怎麼還是一點都不了解些小子?真有危險,這傢伙早就腳底抹油,溜之大吉了,哪還有時間寫密信?」
「這萬一,是他戰敗逃跑到了安全地帶,然後才寫的呢?」張強不信邪的反問。
「戰敗?蕭寒會戰敗?」說到這裡,李世民終於止住了笑容,開始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向張強:
「你怎麼想的?你不會以為憑藉區區十幾萬未曾訓練的民夫,就能真的玩過蕭寒吧?!別忘了,當初王世充那可是實打實的十萬大軍,不也被那小子堵在城裡,連個屁都不敢放?」
「那,那不一樣……對了,前一陣子,這傢伙不還中了一箭麼?」張強被李世民說的有些悻悻,雖然他打心底里,也不覺得蕭寒會有什麼危險,但有句話不是叫做:關心則亂麼!
總不能兄弟在前面拼命,自己在後面悠哉悠哉,一點不擔心吧?那也實在是太該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