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不輕傳,道不賤賣,師不順路……我這是把這幾條忌諱都犯了一遍啊!怪不得蕭侯看我不順眼!」從甘露殿出來,劉掌柜方才恍然大悟!
他一直以為蕭寒嫌棄自己是閹人,所以不待見自己,卻從沒想過,原來是自己失了禮數在先。
當然,如果換一個對象,劉掌柜斷然不會犯這般的低級錯誤,主要對方是三原縣蕭侯,所以他就下意識以為人家不會看上自己那點孝敬。
殊不知,有名人曾說過:我可以不收,但你不能不送!
煩惱盡去,兼得了一個天大的好處,劉掌柜的腳步都輕快了幾分,就連在下城牆時,聽到那幾個吊在半空的武侯討饒聲,感覺也是悅耳了很多。
這可不是他小心眼,找人把林三他們吊起來的,實在是李安遠聽到了他們幾個的謾罵,感覺自己的面子掛不住,所以才把他們幾個掛在外面懲治一番。
朱雀門這裡發生的些許小事,還傳不到大內幽深的甘露殿中,不過就算傳到這裡,想來皇帝也不會在意。
「二郎這聽到了什麼好消息?這麼高興?」
簾帳輕掀,長孫笑盈盈的從後殿中轉了出來,對著滿臉喜色的李世民問道。
「咳咳,是觀音婢啊,也沒什麼好消息!」
李世民見到是長孫來了,立刻收起笑容,仿若隨意的說道:「就是剛剛老劉過來說:今天下午在銀行那邊,一些長安百姓自發前去要借給朕錢用來救災,不收還不行,哎……」
說到這裡,本應該配上嘆息無奈狀的李世民,卻發現自己是怎麼努力,都拉不下臉來,反倒是那嘴角不受控制的一直在往上揚起!
「哦?」
已經跟李世民做了多年夫妻的長孫見到這幅模樣,如何能不知道丈夫的小心思?不等他露出難堪之色,已然做出一副驚喜萬分的模樣說道:「竟有此事?百姓爭先為皇帝敬獻財帛,這豈不就是傳說中的民心所向?!」
「咳咳,差不多吧!」
李世民這時也實在是裝不下去了,只能笑道:「這下朕倒要看看,那些說朕與民爭利,會失了民心的官員,又該是怎樣的一副嘴角!」
說罷這句,他又突然想起蕭寒曾念得一首詩:嘰嘰喳喳一群鴉,滿嘴噴糞叫呱呱!
於是,本就只是微笑的李世民再也忍不住,竟是暢快淋漓的放聲大笑起來!
這些天來,大唐的災情,兵情,民情,都已經壓的他快喘不上氣來了!他已經多久,沒有如此痛快的笑過了?
正如蕭寒說的,國人最大的毛病,就是喜歡斗!
有外敵的時候,大家齊心協力斗外敵!
而當外敵退去,沒有外人斗,那就只能跟自己人鬥了!
於是,貞觀四年以後的朝堂,再不復之前的君臣和諧,而是變成了無數大臣或為私利,或為黨爭的戰場。
身為皇帝的李世民厭惡透了這樣的朝堂,他想改變這一切!但是,不管他如何改變,總會觸動某些人的利益,從而引來更多的阻力。
在這麼多重的壓力之下,李世民甚至都開始懷疑自己的布置是不是真的太急,太快了些,會不會真如朝臣們說的那樣,引得朝局動盪,再現隋末之舊事!
可今天,長安的百姓卻告訴了他!
原來,自己在百姓心中,不是驕傲自大的隋煬帝,不是好大喜功的楊廣!
自己在百姓的心目中,一直是一位好皇帝,一位有作為的皇帝!
僅此一條,就足以掃平李世民心中所有的挫敗和懷疑!
原來,朕做的一切,還是有人看在眼裡,記在心中的!真正反對朕的,只是一小撮別有用心之徒!
既如此,那朕還怕什麼!
民心所向,既是朕之所向!有了載舟的水,朕這艘大船,便是天下盡可去之!
「來人,拿酒來!」
一掃連日的陰霾,李世民在這一刻,丟掉了所有的包袱,重新變得豪情萬丈起來!
而長孫見了,也是心生欣慰,非但不再規勸他以身體為重,反倒欣然為其親自斟酒,祝賀自己的丈夫!
短短的一夜之間,發生在銀行里的事情就已經傳遍了整個長安。
正如李世民料想的那樣,所有的言官御史都啞了火!
百姓爭相借給皇帝錢,甚至連回報都不求,這是什麼?
這是盡得民心的聖君之象!
哪怕秦皇漢武,都沒有這份殊榮,怕是唯有上古的堯舜禹湯,才能比肩當今聖上!
在這種情況下,誰能再說皇帝昏聵無能?!不怕被百姓的吐沫星子淹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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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夜裡長安發生的事,你聽說了?」
蕭家府邸,殷燦悠閒的躺在一張搖椅上,一邊提著串晶瑩剔透的葡萄,一邊斜眼瞅向身邊的蕭寒。
「什麼事?」蕭寒微閉著眼睛,有氣無力的說道:「我昨晚早早睡了,一覺醒來,你就來了,哪裡知道長安出了什麼事?」
「你不知道?」殷燦狐疑的打量了蕭寒一遍,突然翻了個道:「少裝蒜,你別以為我不知道,長安城裡有你的不少眼線!別的不說,就昨天去給老劉送錢的百姓里,就有你的人吧?」
「沒有!」躺椅上的蕭寒聽了殷燦的話,眼皮動了動,卻是依舊矢口否認:「什麼去送錢的百姓?我怎麼不知道?」
「裝!再裝!」殷燦對於蕭寒這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很是不忿,正巧手中捏著一粒葡萄,於是甩手就朝他砸了過去!
卻不想,蕭寒竟是早有防備,一揮袖子,就將葡萄擋了下來,趁著它砸在袖子裡,沒掉在地上,伸手將其捏住丟進嘴裡:「別浪費,這時節的葡萄,金貴著呢!」
「吃,你就知道吃!除了吃就是睡!」殷燦被蕭寒氣樂了,也不再用葡萄砸他,而是從躺椅上坐直了身子,對著他道:「好像從你娶了小妾以後,整個人就變得跟頭豬一樣,你也不怕被人養肥了,再一刀殺了吃肉?」
「嘿嘿,這年頭做豬好啊,白白胖胖,對誰都沒威脅!」蕭寒卻是依舊懶散的躺在椅子上,哼哼道:「再說了,要殺豬,那也得過年才成!可不知道外面多少狐狸豺狼,還活不到過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