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本該踏著屍山血海,揮舞手中染血寶劍仰天長歌的大將軍湊在一起。
不是商量著怎麼破軍屠城,反而在為農戶即將遇到的困境而憂愁,這場面多少有些詭異。
反正,等幽州刺史常何匆匆來到這裡的時候,當下就被兩個人的憂愁模樣嚇了一大跳。
「發生了什麼事?難道咱們昨天的調動,真的出了問題了?」
常何乍一看到兩人死了老娘的模樣,還以為是這段時間的軍事布置出了問題,急忙向著兩人連連追問,到底是發生了什麼變故。
「沒事!」
不過,坐在那裡的程咬金卻只是瞥了常何一眼,淡然的哼了聲。
從當初的玄武門之變開始,程咬金就對常何一向不感冒。
或許這是因為:在老程眼裡,大丈夫想要榮華富貴,就當如自己一樣,上得戰場,跟敵人一刀一槍的拼殺出來!
而不是跟常何一樣,暗地裡做一個二五仔,幫著通通信,開開城門,就能換來同樣的待遇。
「沒事?呵呵,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常何其實心中也知道,自己雖然因在玄武門之變中立下大功,從而被皇帝特地簡拔,成了牧守一地的封疆大吏。
但在程咬金,段志玄這些人眼裡,始終脫不開幸進的標籤!他們至今,還把自己當做以前的一個小小城門官。
所以對於程咬金的冷淡,常何也只好苦笑一聲,只當做是看不到。
「兩位大將軍,這是周邊州縣的府兵名冊,請兩位過目,如果兩位大將軍有令,下官立刻下達募兵令,召集人手前來匯合!」揮了揮手,讓手下人抬上來兩個碩大的木頭箱子,常何拱拱手對程咬金和段志玄說到。
「下個屁的募兵令!」
看著那兩口沉重的木箱子,程咬金翻了個白眼,頭也不抬的斥道:「現在就把人都招過來,哪有那麼多糧食供應?難不成,你想替俺養活他們?本身就是一個災年,要是再被人瞎指揮一氣,百姓們還活不活了?」
「下官這也只是問問,大將軍覺得不合適,那就請大將軍決斷!」
常何見程咬金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給自己留情面,臉色也有些難看起來,說話更是帶上了些生硬!
他雖然官職爵位都比不過程咬金,但身為武人的傲氣,也使他註定不會跟某些軟趴趴的磕頭蟲一樣,只會唯唯諾諾的點頭應是。
為了上下尊卑,讓你一次兩次也就算了,要是還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
他這個幽州刺史,免不得要讓對方知道知道:自己不光會搖筆桿子,這一雙拳頭打人,也是很疼的!
「嘿……」
這邊,程咬金也聽出了常何語氣中的不善,頓時牛眼一瞪,向著常何看過來。
而常何見狀,也不甘示弱,一雙眸子同樣冷冷的盯著程咬金。
「哎?這是做啥?!有什麼事,不能好好說?」
眼看兩個傢伙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舉拳相向的架勢,一旁的段志玄不禁嘆了一口氣,起身出來打了圓場:
「再說了,大家都是為了公事公辦,何必著急上火?老程,你先別說話!那個常刺史,你也別在意,老程就是這個臭脾氣!心底其實並不壞!」
說著,段志玄又暗地裡扯了扯程咬金,示意他閉上嘴巴,別這麼得罪人。
畢竟這裡是人家的地盤,不管是糧草,還是府兵,都要勞煩人家!
萬一兩方就此交惡,人家到時候只肯給自己一些老弱病殘,陳穀子爛大米,真那時候,還不是自己虧?
廢了好一通口舌,終於將脾氣都不好的兩人勸住。
段志玄伸手擦了擦腦袋上冒出的細汗,又看了眼地上的兩口紅漆大箱子,對著常何問道:「對了,還沒問過常刺史,如今幽州地區,如今能湊出多少府兵?」
「兩萬!」常何明顯余怒未消,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有些硬邦邦的,聽的好不容提安分下來的程咬金又是一翻白眼,再次提著拳頭站了起來。
「兩萬?」段志玄這次沒有理會兩個人的小動作,他只是揉著下巴想了想,然後才嘆氣道:「兩萬還是少了點,就算加上青州,并州,也不過七萬人,這一點要對付高麗,怕是不夠的!」
「七萬人就想對付高麗?」正搓著拳頭,生著悶氣的程咬金聞言,忍不住冷哼一聲道:「那裡可是前隋百萬人都打不下來的地方!怎麼,你們這河北之地的兵,能以一當百不成?」
「以一當百不敢說,但是百萬人打不下來,並不代表我們打不下來!」常何見程咬金譏諷他的兵少,禁不住也跟著冷冷出聲:「這就跟人一樣,你做不了的事,別人卻就能做!」
「嘿!小子,找茬是吧?」程咬金被常何這下懟的直翻白眼,氣得他猛地一跺腳,從地上跳起來,向著常何怒目而視!
「下官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大將軍不愛聽,那不聽就是!」常何依舊是那副處變不驚的模樣,一邊說,還一邊隨意的向著程咬金拱拱手。
殊不知,他的這種淡然的模樣,反而使得程咬金更加暴怒!
「哇呀呀!姓何的你敢不敢出來跟你程爺爺單挑,讓你程爺爺教教你: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
程咬金被氣的一陣頭腦發熱,大叫著讓常何出來跟他大戰三百個回合!
不過,任憑程咬金如何憤怒,常何卻依舊是那副氣死人,不償命的淡然模樣說道:「程大將軍說錯了,這話,隨便說說不打緊!但是這飯,卻是不可以亂吃的!
下官的兩萬府兵,如今可是隨時可以集合,但是大將軍的糧草輜重,下官卻到現在也沒看到,難道,大將軍要我們這裡的府兵,背著糧草,去到高麗境內?」
常何一句話,頓時像是一盆冷水一樣,當頭澆的程咬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因為常何說的沒錯,按照慣例,大唐募兵,可以就近在當地進行招募,但是糧草,卻要從府庫當中調撥,這也是中央制約地方軍隊的一種模式,而他身為此行大將軍,到現在為止,依舊是兩手空空,有什麼臉面去要求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