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過了清晨,來到了正午。
此時,天上的雨勢非但沒有減小,反而還有點越演越大的架勢,無數雨水似銀河傾瀉,將整座廣州城都籠在一片銀幕當中。
雨下的太大了!在這種大雨之下,街頭的路人總算開始稀少起來。
即使偶爾有幾個挑著擔子匆匆趕路的,也是瞅準時間趕一會路,然後再趕緊躲到路兩邊的屋檐下避一會雨。
陶怡居
這是位於城東的一處茶樓,因為靠近碼頭,依照著來往客人,生意一向不錯。
不過看今天這雨,想來那些客人大概都不會來喝茶了。
所以,店小二在伺候過大堂里閒散的幾桌客人後,這就將毛巾往肩膀上一搭,抄著手,斜依靠在櫃檯上,看著門外幾乎連成一片的雨幕愣愣出神。
「這鬼天氣!」
櫃檯里,正在翻看帳簿的掌柜見了店小二的動作,臉上雖然有幾分不悅,但眼下也確實沒什麼活計給他干,只得嘟囔一聲,繼續埋頭算帳。
而就在整間茶館在大雨當中,陷入一片莫名的靜謐之際,茶館大門口,一個擔著沉重貨物的樸實漢子突然從外面的瓢潑大雨中,一頭闖了進來!
「掌柜的發財!外面的雨太大了,借貴地歇歇腳,多包涵包涵!」
闖進茶館的漢子身上穿著蓑衣,頭上帶著斗笠,卻依舊被這雨水淋個不輕,跑進到茶館裡後,忙不迭的放下擔子,對著屋裡的掌柜連連作揖。
「嘿,你這……」
那靠著櫃檯的店小二被這突如其來的漢子嚇了一跳,等反應過來,一雙眼睛立刻就定在了自己剛剛才擦拭過的地板上!
此時,那裡早就多了三大灘雨水,尤其是男人的腳下,雨水混著泥巴,在乾淨的地板上流出一趟清晰的泥水痕跡。
「你這廝好沒有道理,既然不是喝茶的,為甚要來……」
看到自己的辛苦勞作被破壞,店小二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指著那男人正要大罵,卻聽身後的掌柜咳嗽了一聲。
「咳咳,休得無禮,去取碗熱水給他!」
「這……喏!」店小二聽到掌柜的聲音,雖然心裡依舊是憤憤不平,但是東家都發話了,他也沒法子再發脾氣,只得狠狠地剜了那漢子一眼,隨後這才不情不願的向後院走去。
「多謝,多謝!」這漢子卻也是憨厚之人,見狀嘿嘿一笑,再次向店小二及櫃檯里的掌柜拱手致謝。
而這次,那店掌柜卻也是懶得多說話,只哼哼了兩聲,權當是回應了。
「水!」
少歇,店小二拎著一個茶碗,和一把銅壺走了回來,將茶碗往那男人手裡一遞,隨後抄起銅壺,就開始往裡添水。
「慢點,慢點,好了,好了!」
那男人被店小二的動作弄得手忙腳亂,生怕那滾燙的熱水濺出來再燙了自己的手,不過好在這店小二態度雖然不怎麼好,但這添水的技術卻是一絕,哪怕那大碗不斷晃動,往裡倒的熱水愣是一滴都沒撒出來。
「呵呵,那後生好俊的功夫。」
茶樓里,一位喝茶的老先生看到這一幕,不禁放下茶碗,微笑著搖搖頭道:「就是這脾氣有些不太好,既然有心施捨,何必再給人難堪呢?」
「哈哈,張大人此話就差了!」
老先生話音剛落,一個熟悉的聲音就緊跟著傳了過來,而這聲音的主人不是別人,正是在城中逛了一上午的蕭寒!
此刻,蕭寒同樣看著那個小心吸溜著熱水的男人,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對那同桌的老先生說道:「張大人只怨店小二的脾氣不好,卻怎麼不想想,如果他的脾氣很好,又會怎樣?」
「哦?會怎樣?」老先生眉頭緊鎖,向蕭寒問道:「難道他脾氣好,還能挨揍不成?」
「挨揍倒是不至於?」蕭寒搖搖頭,伸手指了指櫃檯里的那個店掌柜道:「不過如果這店小二脾氣太好,那店掌柜怕是要哭的!」
「哭?為何!蕭侯之前不是說過,買賣是和氣生財麼?」
「和氣生財沒錯,但也得分人不是?你看這茶館開在城東靠近碼頭位置,過往的除了客人,最多的就是各類工匠與船夫!你說,如果這店裡的小二對所有人都笑臉相迎,結果會如何?」
「結果……」老先生聽到這裡沉默了,他並不是食古不化之人,蕭寒說的事情,他只要略微一想,就能想到真那麼做的話,那這家茶館除了倒閉,應該沒有第二條路可走!
「難道,善心還有對錯?」沉默了許久,老先生終於緩緩出了一口氣,重新看向對面的蕭寒。
「善心並沒有錯!」蕭寒笑著搖搖頭:「晚生一向以為,善心,才是一個人最珍貴的東西!不過,善心雖然沒有錯,卻也要講究方式方法!泛濫的善心,往往會比作惡還要可怖!」
「哦?此話何解?」
「呵呵,這就說來話長了,不過晚生可以給老先生講個故事,老先生自己品味一下……」
原本靜謐的茶館,因為突如其來的一個漢子,變得重新熱鬧了起來,那些喝茶的客人看著漢子,仿佛重新找到了什麼有趣的話題一般,紛紛朝著他指指點點起來。
而這漢子見狀,也毫不以為意,快速的喝光一大碗熱水,這才用衣袖擦了擦碗邊,起身將大碗遞還給店小二。
「嘭!」
「啪!」
就在店小二滿臉嫌棄的去接大碗之際,誰都沒想到,一記重重的拍桌子聲音從大堂中響起,將那漢子嚇了一個激靈,手中一滑,大碗立刻失手砸到了地板上,當場摔了一個粉碎!
「豈有此理!那混蛋糊塗啊!」
而大堂中,憤怒起身的老先生對門口的事情恍若未聞!仍舊激動的拍著桌子道:「他每日施粥,難道就看不出災民與那些無賴的區別?!這樣施粥百日,養肥了無賴,卻餓死了真正的災民,蒼天豈能饒他?」
「老先生莫要激動!」蕭寒沒想到這老張頭會有這麼大反應,目瞪口呆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連忙將他拉回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