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的長安是安靜的,長安人早就習慣了靜街鼓響之後就閉門不出,這個時代又沒有電視手機,除了富貴人家有時開一場「歡樂」的晚宴,大多人都早早的睡下了,就算是軍營也不例外,除了少數幾堆篝火前坐著守夜的人,其他的帳篷無一不是鼾聲如雷……
四周除了蟲鳴聲就是鼾聲,渲染的軍營守夜人眼皮也漸漸垂下,巡夜的將官見到如此場景也不過嘟囔一聲,就抬腿走過,在這長安城內,能有是麼事值得守夜?
但是這樣的安靜場景很快就被一群人打破了,大街之上,滿臉急切得柴紹拉著白蹄烏跑的飛快!
可憐的白蹄烏本就蹄子不舒坦,剛剛還在馬棚里嚼著乾草,一轉眼就被扯著往前瘋跑,三條腿的馬能跑快了?可是柴紹卻是不管,使勁拽著白蹄烏往前趕,勒的可憐的馬兒舌頭都快吐出來了!
一人一馬絕塵而去,世民和剩下的幾個壯漢也緊跟在後,即使是文弱書生一樣的薛收都沒有落下,唯有蕭寒喘的和一條狗一樣,要不是張強拉著他,早就一頭栽倒在地了!
一群牲口啊!金黃的烤羊剛端上桌,蕭寒甚至都沒來得及細細聞一下誘人的香味,就被張強拽了出來,好歹這些人還知道這個時間去坊間的鐵匠鋪太過於麻煩,而且不利於保密,一群人照著軍營就沖了過去!
營寨門口,半迷糊的哨兵剛剛打了一個哈欠,耷拉的眼皮子四下一看,黑洞洞,除了蟲鳴,就剩下呼嚕聲……伸了一個懶腰,尋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在木欄柵上,眼睛一閉,剛尋思再去找周公聊聊天,就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破了深夜的寧靜。
「怎麼回事?誰?」
哨兵也不是個新瓜蛋子,一聽到聲音不對,立刻跳了起來,剛剛還睜不開的雙眼一下子睜的溜圓,使勁的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腳步聲越來越近,在散亂的腳步聲里,還夾雜著一道很奇怪的馬蹄聲,平常聽馬蹄聲都是「噠噠噠噠」的響,今天怪了!
馬蹄聲卻是「噠噠……噠!」兩輕一重的聲音在夜裡顯得格外的奇怪!
哨兵眼看著黑暗中也看不清有多少人,剛要伸手敲響金鑼,旁邊一個校尉就從後面沖了過來,劈手一把奪下鑼錘,同時狠狠地瞪了哨兵一眼!
沒看到前面的是秦王殿下的寶馬和柴紹總管?瞎了眼了?還敢貿然敲鑼,萬一炸營了,這誰能承擔得起?!
小兵被校尉瞪的出了一身白毛汗, 他此時也看到了前面的白蹄烏,雖然今天這白蹄烏一跳一跳的像只蛤蟆,但是旁邊的柴紹主管可是真真的!
抹了一把頭上滲出的細汗,哨兵趕緊跟著校尉下去給柴紹總管開門,剛剛就差點鑄成大錯,現在再不勤快點,今晚上非得被這個嘮叨上司弄死不可……
眼見營地大門開了一個口子,柴紹幾乎是用飛奔的速度衝進營中,校尉搬著木頭大門還在尋思他為啥不騎著馬,非要牽著跑,突然就看到後面又是一群人沖了過來!
「臥槽,又是誰啊!今晚上這是要瘋?」
校尉在心裡罵了一句,就算你是大總管,可皇帝剛說不準出入,你們就這麼光明正大的夜闖軍營,這也太不給皇帝面子了,搞不好還會連累他!
「媽的,如果來的是小雜魚,今天非得關你們外邊,好好給我反省反省!!」
心裡暗暗打定主意,校尉和旁邊的哨兵瞪大了眼睛等著這一幫人到來!
因為營門燃的燈,所以要到營門前十多步的時間才能看清來人,等到柴紹已經衝進軍營,後面的一幫子人才呼嘯而來,滿臉興奮的校尉睜大眼仔細一看,我擦,眼珠子差點彈出來!我滴乖乖,這小雜魚竟然是秦王!
「末將孫奇參見秦王殿下!」
瞪大了眼睛,愣愣的望著這一幫子人,校尉也不說關他們門外了!
二話不說立刻抱拳行禮,但是從來以禮賢下士著稱的秦王這次卻直接隨著後面柴紹沖了進去,話都沒扔下一句,讓校尉心裡一陣失落……
不光秦王沒停下,後面幾個大漢也一陣風從他身邊跑過,最後就是一個跑的和狗一樣的年輕人上氣不接下氣的被人拖了進去……
「這到底是發生什麼事情了,誰能告訴我一下!」校尉扶著營門,無辜的看了看旁邊的哨兵,哨兵卻用更加無辜的眼神看著他:「我哪裡知道發生啥事了?」
大軍駐紮非常有規矩,一般來說都是戰鬥部隊在前,輔助及後勤靠在中間或者後面,柴紹是軍中主管,鐵匠在哪裡他是門清!進到營門,彎都不拐一個,領著一行人就馬不停蹄的往後軍衝去。
一路上也不知道吵醒了多少睡夢中的人,匆匆來到後軍,同行的一個滿臉絡腮鬍子的漢子立刻急沖沖的衝進一頂帳篷,隨後伴隨著怒罵聲和埋怨聲,幾個光著膀子的敦實鐵匠被漢子趕鴨子一般趕了了出來!
生火,燒鐵,幾個鐵匠手中大錘上下翻飛,一個個簡直都把看家手藝使了出來,要不是看秦王一臉著急,幾個鐵匠估計都要耍個花活給蕭寒開開眼!
老天啊,秦王親自來看老漢打鐵,這以後能吹多久?!就咱這面子!今天累死也願意!
一盞茶的時間,真的,蕭寒甚至都沒歇過氣來,四個冒著絲絲白煙的馬蹄鐵就擺在他的面前,幾個鐵匠還一副意猶未盡的樣子,一個個目光爍爍,似乎還想再打一把寶刀送給他們的大帥。
好不容易才歇過來的蕭寒從地上爬起來,將幾個馬掌摞在一起,蹲下身子仔細瞅了瞅,而後面一群人都是有樣學樣,也跟著蹲下瞅,至於瞅什麼?管他呢!沒見秦王和柴紹都快擠一塊去了?
四枚馬蹄鐵摞在一起,無論大小,厚薄絲毫不差,就連中間的小孔都圓潤光滑,很難想像這是全憑手工製作出來的!
「好!厲害!」蕭寒站起身來,佩服的豎起大拇指,將幾個鐵匠夸的眼睛都咪成了一條縫,要不是害怕在秦王面前失禮,現在早就放聲大笑了!
鐵匠沒有放聲大笑,而白蹄烏卻在驚恐的放聲大叫!它不發達的大腦完全搞不不明白為啥這幾個人要把它擺出這麼一個奇怪的姿勢……
四根碗口粗細的木樁被聞訊趕來的伍長,什長奮力的抷進地面,小兵根本就沒有上場的機會!可憐的白蹄烏三條腿被綁在木樁上,僅剩有傷的那條腿不知該抬起還是放下……
吩咐鐵匠打幾個釘子,蕭寒以一種非常「得瑟」的表情來到白蹄烏面前,指著幾個抬頭挺胸,努力在秦王面前表現的伍長,什長說道:「夥計們,把它蹄子抬起來!」
幾個低級軍官搞不清楚蕭寒的身份,不過看他同行在秦王旁邊,想必也是個重要人物,於是二話不說抓起白蹄烏的蹄子伸到蕭寒面前。
白蹄烏,聽字面意思就是烏黑的身子,雪白的蹄子,當然事實也是這樣,四個馬蹄上面都生有一圈白毛,在通體漆黑的毛色里顯得非常惹眼!
蕭寒直到此刻才終於知道為啥會給這馬起一個這麼奇怪的名字,瞧著這馬蹄上的一撮雪白的長毛,脫口而出:「喝!烏雲踏雪!」
張強在後邊提著刀,見蕭寒還不施展神跡,立刻不樂意了,把大刀把蕭寒懷裡一送,「別拽文了,老子讀書早讀夠了,趕緊的!」
「切,鄉熊!」蕭寒無比的鄙視了張強一眼,拿著大刀就開始著量,可憐的白蹄烏就算再笨,也知道面前這個人拿著雪白的大刀不像善茬,扭著脖子拼命嘶鳴起來,抬起的前蹄也在努力往後縮,可惜軍中的莽漢別的沒有,力氣倒是有一把,幾隻大手一起使勁,愣是把白蹄烏給抓得死死的不能動彈!
蕭寒一手提刀,一手摸了摸馬蹄子,由於常年奔跑,馬蹄子磨的很厲害,而且中間有一條斜斜的裂縫,雖然不深,但是已經嚴重影響到馬的行走了!
跟前面的人交代好了打死不鬆手後,蕭寒這才放心的雙手捧著刀開始從馬蹄底部開始削。
不過蕭寒這個刀工,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看著白蹄烏劇烈的掙扎,旁邊的小李子都有些不忍心看,捅了旁邊的柴紹一下,柴紹會意,上前接過蕭寒的刀,問清楚怎樣,幾刀下去,馬蹄就被削的平滑無比!
果然,專業的事情就要交給專業的人干,蕭寒立刻鼓掌叫好,順道將馬蹄鐵遞給柴紹,「柴大哥,來,將這個安上……」
柴紹茫然的接過馬掌,不清楚自己怎麼就突然變成了一個小工,不過看看旁邊幾人焦急的表情,還是干吧……
馬掌比量到馬蹄子上,從預留的小洞將釘子釘進去,又將其他幾條腿如法炮製,等到全部完工,鬆開馬腿,白蹄烏試著在地上走了幾步,鐵質的馬掌踩在地面上發出清脆的嘀嗒聲,小李子的眼睛已經從黑轉紅,又從紅轉綠!
「所有人退後!!!所有在場人員都不准走!封鎖這裡!若有敢逃離者!殺無赦!」
隨著大將柴紹的一聲大吼,現場立刻亂作一團,幾個剛剛還耀武揚威的鐵匠立刻蹲在爐子下面,而那一些伍長什長之類的立刻被張強編成一排,全部帶到了一邊,旁邊圍觀的小兵更是直接蹲在了地上!
旁邊的李世民激動的渾身篩糠一般顫抖,哆嗦了半天,終於想起保密的重要性!
伸手喚過一個一起吃飯的壯漢,也不知道在他耳邊說了幾句什麼話,就見那人臉色立刻變得有些發白,然後狠狠地點點頭,朝著營外就跑了出去!
蕭寒哪裡想到為了幾個馬掌,竟然能掀起如此風波,看旁邊幾位的眼神,估計都起了殺心!想起那些寧錯殺一千,不放過一人的小說電視,從心裡升起一股寒意!
「我不殺伯仁,伯仁卻因我而死!」
蕭寒自認為自己不是一位君子,可他更不是一位小人,前世雞都沒殺過,這次卻一下連累了這麼多人!但願李世民和歷史上一樣仁慈,如果真的因為自己,牽扯到這麼多人,自己又將如何自處?
這麼一想,蕭寒剛剛還在得意心瞬間涼了,趕緊上前,來到李世民面前,拱手緊張的說道:「秦王殿下,這東西太簡單了,我們封鎖不了消息,人家只要抓住一匹馬,一看就能仿造出來,我覺得現在能做的就是趕緊給我們自己的馬全部安上,先搶一個先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