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6 視死如歸

  命唐儉為突厥安撫大使,即刻出使突厥,負責安撫頡利,與東突厥談判,儘快穩定草原局勢。

  一封不出意料都任命書在正月十五這天送到了朔方,唐儉的手中。

  在拿到消息的這一刻,早已經準備停當的唐儉小心的將這封任命書收好,然後換上紫袍,拿上旌節,率領著幾十個護衛離開了他待了幾個月之久的朔方。

  而與唐儉一同離開的,還有三原縣侯蕭寒。

  他趕在李靖那封措辭嚴厲,絕對不準他踏足草原半步的軍令到達前,毅然決然的收拾行李,帶著餘下的二百親衛,準備往定襄城位置趕去。

  驛館裡的兩位貴客突然走了。

  這可能是朔方驛丞這輩子,所聽到的最美妙的消息!

  當全城老少齊送兩人離開時,數著這位「久病在床」的驛丞哭的最為厲害!趴在城牆上哭的幾度哽咽無聲,那副場面,絕對叫一個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不過,在他的哭聲中,到底有幾分是真捨不得兩人!

  或者又有幾分是為倆人離開,不會再追究自己食物中毒一事而慶幸,那實在就不得而知了。

  毫無意義,今日的朔方城是沉默的。

  團圓節的喧囂熱鬧,此刻卻被深深地沉默與低低的啜泣所取代。

  迎向草原的低矮城牆上,站滿了自發前來送行的百姓。

  他們都在默默的看著遠處,看著那兩支隊伍漸漸遠去,直到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里。

  這一刻,有很多人突然意識到:他們與蕭寒的這一次分別,很可能就是這輩子的永別!

  所以直到夜幕降臨,依舊有人久久佇望在城牆上,對著天上的一輪明月祈禱,願征人可以平安歸來。

  已經完全融入大唐的蕭寒現在不喜歡離別,很不喜歡!

  因為害怕觸動心弦,忍不住掉下眼淚,他自出城後,都只是背向城池揮手,所以他留給朔方城最後的印象,就是一個單薄的背影,以及一隻在空中緩緩擺動的手臂。

  傷離別,但離別卻總在眼前不期而遇。

  當兩支隊伍默默出城十里後,前方的唐儉突然勒住了戰馬,回頭看向蕭寒。

  蕭寒看到了唐儉的動作,跟著停了下來,他明白:這裡就是兩人分開的地方。

  從這裡開始,他需要一路向北,去定襄城匯合李靖,而唐儉則要折往西方,穿過茫茫草原,最終去到那個叫做磧口的地方。

  「蕭侯,此行前路漫漫,您我皆多保重!」唐儉坐在馬上,笑呵呵的朝蕭寒拱手,仿佛他將要去的不是龍潭虎穴般的突厥大營,而只是去郊外散散心,不日就會再次相見。

  蕭寒的臉色有些蒼白,目光慢慢從熊開山等一干人臉上划過,最後停留在了唐儉身上。

  或許在這個世界上,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唐儉此行的危險!

  即使他這些日子,已經為此做足了準備,但正如那句古話,謀事在人,成事在天!未來的結局,不是任何人可以預料的!

  「唐公,保重!」

  緩緩抬起手,蕭寒鄭重的向唐儉作了一揖。

  隨後,他又對著熊開山等人一一拱手,言辭懇切:「唐公的安全,就託付給諸位了!」

  「哈哈,蕭侯放心!那些蠻子想動唐公,必須先從我們的身體上跨過去!」熊開山大咧咧的拱手回禮,語氣中卻充滿了自信與堅定。

  過年那天,他被蕭寒一席話提點,回去想了足足一夜,最後決定如蕭寒說的,去為自己,為家人拼一次!

  蕭寒想的還是對的,在這世上,沒有人願意碌碌無為一輩子!更沒有人想讓家人後代同自己一樣吃苦!

  所以在面對他給出的機會,熊開山毅然決然的踏出了這一步,成為了傳說中那隻站在風口上的豬玀,或者是熊玀!等待命運安排他青雲直上,亦或者墜入深淵。

  「好,記住你這次的使命,萬不可被仇恨沖昏頭腦!」

  艱難的對熊開山一笑,雖然這句話之前已經跟熊開山說過無數次,但到了這時,蕭寒依舊忍不住再次囑咐了一遍!

  此去突厥腹地,他能看到的,遇到的事情一定會很多,其中絕不乏讓人衝冠眥裂的!

  在那時,他希望這頭莽熊能克制住自己,不要再發瘋!

  「侯爺放心,俺知道分寸!」

  對於蕭寒的囑託,熊開山依舊呵呵傻笑,笑容樸實而質樸。

  單看他的這幅模樣,估計任誰也不會察覺到,這就是令附近突厥人談及色變的嗜血魔神。

  「好了,走吧!他日凱旋歸來時,我為你們擺酒慶賀!」

  拍了拍熊開山的肩膀,蕭寒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與其他眾人一一擊掌作別!

  不過,在最後與唐儉擊掌的時候,蕭寒分明感覺出有些不對勁,在自己的手心裡,好像多了些什麼東西。

  「時間不早,我們要趕路了,下次,再見!」

  在蕭寒微微愣神的時候,唐儉眨了眨眼睛,狡黠的一笑,隨即一拍身下馬兒,當先離去。

  在他後面,熊開山等人或騎馬,或駕車,緊緊跟上,很快就消失在白茫茫的天地之中。

  蕭寒一直在後面看著唐儉他們離開,直到再看不到他們的背影,這才緩緩鬆開緊握的拳頭,在拳頭中間,赫然出現一小卷被汗水微微浸濕的紙條。

  低頭看著手心的紙條,蕭寒突然猜到了裡面寫的是什麼!所以他遲疑了很久,才動作僵硬的打開紙條。

  「此去突厥……」

  隨著紙條一點一點打開,唐儉那清秀且帶鋒芒的字體躍然於紙上,正如他一向給蕭寒的印象:儒雅中帶著幾分傲骨!

  「此去突厥,唐某不為自身安危,但求國家興亡!如用唐某性命,可換突厥覆滅,雖九死,義不容辭也!」

  看完紙條上的最後一個字,蕭寒只感覺鼻頭一酸,胸口似乎被堵了一團棉花,難受的幾乎喘不上氣來!

  也是,以唐儉這麼聰明的人,又如何會不知道安撫突厥,只是一個美麗而可笑的謊言?

  但即使如此,他卻依然無怨無悔,踏上了這條註定九死一生的路途!

  「唐公,保重!希望你能跟歷史上記載的一樣,最後平安歸來。」

  抓著紙條的手漸漸握緊,蕭寒閉上眼睛,在心中祈禱,他希望這一次,歷史會一如之前所記載的那般:李靖大破敵營,唐儉乃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