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苦惱的舅舅

  第93章 苦惱的舅舅

  「皇兄,念完了。」李治在一旁道。

  「你去休息吧。」

  「喏。」

  肥皂之名響徹關內外,光有肥皂還是不行的。

  武士彠命并州的同鄉舊友在坊間安排了許多人種了茶樹,從去年秋天開始,到現在,等到了三月左右,就能夠收穫第一批茶葉,再過兩月又是一批茶。

  李承乾拿著油燈走在一個個的書架前,看著一卷卷書,最後落在了一卷司馬相如的凡將卷。

  這卷書上就有漢朝時期對茶葉的講述。

  寧兒站在殿外,道:「殿下,夜宵好了。」

  李承乾道:「端進來。」

  一碗餛飩端了進來,上面還漂浮著蔥花。

  李承乾吃著餛飩,目光看還看著書,低聲道:「明日一早安排人代孤去問問應公,茶葉的事準備如何了?」

  「喏。」寧兒接過殿下遞來的空碗躬身告退。

  現在的夜風沒有這麼冷了,中原各地進入了農忙時節,各縣的耕種也開始了。

  作為太子來說,如今身居朝廷中樞,距離基層還是有些距離。

  不清楚基層的情況,便會覺得不踏實。

  這種憂慮感,是作為一個一千年後的人,通曉各代歷史的緣故,而來的憂慮。

  很多時候,李承乾只能通過許敬宗的奏疏來了解各縣的治理情況。

  因為大唐的發展並不快,所以變化也不多。

  因此大唐的官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的學習壓力便小了很多。

  寧兒見油燈的火苗越來越小,便給太子殿下換了一盞油燈。

  「寧兒姐。」

  「奴婢在。」

  李承乾頷首道:「舅舅近來總是睡不好,明天你去一趟太醫署拿一些安神的藥材,孤給舅舅送去。」

  「喏。」

  翌日,早朝,太極殿上。

  第一次嘗到了互市甜頭,而朝中各部官吏,開始紛紛拿出各種論述,要求組建互市隊伍。

  他們分別列舉了瓷器,絲綢,筆墨,紙張或是玉石,來進行互市。

  李世民聽著這些人的討論,怎麼都覺得不自在,好好的朝會就快成了一群做買賣人的吆喝起鬨。

  這早朝還能不能好好開了。

  李世民沉聲道:「房相,互市之事誰在主持?」

  房玄齡道:「回陛下,涉及錢糧調度自然是太子殿下,互市之策也是太子殿下主持。」

  見父皇與老師的目光都看了過來。

  再繼續沉默下去,也不好。

  李承乾上前一步道:「諸位,若有提議下朝之後可以向中書省提交奏章,孤看過之後再做定奪。」

  眾人平息了議論,紛紛又站了回去。

  李世民看著這個兒子,神色多了幾分複雜。

  下了早朝,李承乾將一包藥材放到舅舅手中,道:「聽聞舅舅這兩天總是睡不好,孤讓人準備了一些安神的藥材。」

  「讓太子殿下牽掛,臣實在是……」

  李承乾道:「無妨,舅舅要多注意身體吶,平日裡可以與孤一樣晨練,頗有成效。」

  長孫無忌欲言又止,手裡拿著這包藥材,沉默著。

  真要說最近為什麼睡不好,還不是因為這李家父子,一個當皇帝的,一個當太子的。

  太過鬧心。

  李承乾又道:「舅舅,近來睡眠時常有夢嗎?」

  長孫無忌點頭道:「有吧。」

  「吃些安神的藥材多半會好一些。」

  長孫無忌氣餒行禮,如果太子殿下能夠好好地呆在東宮,不參與朝政,不頂撞陛下,其實以前還是睡得很踏實的。

  李承乾揣著手問道:「舅舅,孤有一事想問。」

  長孫無忌嘆道:「殿下請講。」

  「近來孤也很少見父皇,聽說這些天父皇時常召見房相?」

  「嗯。」

  李承乾又問道:「有些事孤也沒什麼經驗,如果做錯的地方,舅舅一定要指正,也不知道當兒臣的能不能順父皇的心意,如果老師與父皇之間有什麼議論,舅舅若知曉,也還請告知孤。」

  長孫無忌板著臉,沉聲道:「太子殿下做得很好,陛下雖沒有讚譽,可允許了殿下依舊留在中書省,甚至主持互市便是最好的讚譽了。」

  「多謝舅舅指點。」

  來到中書省,李承乾發現自己桌上有不少的奏章,厚厚地堆起了一迭,打開一卷便是想要通過互市買布匹的。

  滿朝文武是熱情的,只要一個方式被驗證是可行的,他們就會大舉來進獻主意。

  而長安城也有不少權貴都是有家業的。

  據說程咬金大將軍家的家業就挺大的,不然父皇扣了他這麼多年的俸祿。

  要不是有家底家業,可能程咬金大將軍會成為大唐第一個被剋扣俸祿餓死的將軍。

  再看到一些將木材與陶器通過互市賣出去的想法。

  不考慮運輸成本?不考慮人力成本?說賣就能賣?

  有這種想法的官吏莫名覺得可愛。

  李承乾臉上帶著笑容,這些奏章太有意思了,越看越上頭。

  其實通過以往的經驗來判斷,如今可以確定的是茶葉與絲綢,這兩個是一定能夠賺取巨大利潤的。

  因為運送成本低,一兩茶葉就可以賣出不菲的價錢。

  這些年桑蠶越來越好養,絲綢是越來越多,關中的絲綢價格,僅僅只是細綢,兩貫錢一匹。

  尋常人家買個三五尺的綢布,便能夠做一身好看且穿著舒服的衣裳。

  看完了眼前的奏章,李承乾便將它們堆放在一旁,其中有些建議不出於實際意義考量,也就沒有參考的必要了。

  李承乾將一份奏章放在了房相的面前。

  房玄齡看罷,問道:「只要茶葉與絲綢嗎?」

  「對,眼下互市只有茶葉與絲綢。」

  「他們這麼多的提議,殿下都否決了?」

  李承乾又道:「老師,關外運輸不像關中,首先考慮的還是能夠輕便運輸,並且高價值的物品,思來想去,就是茶葉與絲綢了。」

  「肥皂呢?」

  「肥皂,自有安排,畢竟這關中只有涇陽一家。」

  房玄齡道:「西域人向來喜絲綢,臣聽聞當年一匹絲綢可以換得十餘個胡姬。」

  「現在他們依舊很渴望絲綢。」

  房玄齡頷首道:「臣會與陛下商議的。」

  魏徵快步走來,道:「太子殿下,這是今年科舉的各項用度開支。」

  李承乾回到自己的位置,看著鄭公遞來的奏章。

  魏徵朗聲道:「此番前來科舉學子,共有三千五百餘人,監場,人手,護衛兵馬以及各類人手都已安排好了。」

  李承乾仔細看著,這預算是于志寧做得,做得還算是仔細,細算到監廠每個人。

  其實這一次開科舉的成本已經壓縮得很低了。

  李承乾做完批覆,又道:「鄭公,今年科舉對朝中來說很重要,考卷可要慎之又慎。」

  「太子殿下放心,出題的夫子會在大理寺的監牢住兩月,直到科舉結束,他們不會見外人。」

  李承乾頷首道:「有勞了。」

  抬眼一看,房相又腳步匆匆離開了,這些天房相總是這樣,他一個人去見父皇。

  今天房相又帶著一迭奏章走的。

  若是往常也就算了,可近來這樣的次數越來越多。

  房玄齡跟著太監腳步匆匆走入了興慶殿內,雙手遞上一迭十餘份奏章,「陛下。」

  命人將奏章呈上來,李世民端坐翻閱著,道:「這些都是太子批閱的奏章?」

  「正是。」房玄齡接過太監遞來的凳子,安靜地在一旁坐下。

  李世民喝著茶水又道:「互市的只有茶葉與絲綢?」

  「回陛下,殿下拒絕了其它,只允許這兩樣互市。」

  其實兒子批覆的奏章很簡單,言語都很簡練,行事也很簡單,一眼便能看到目的所在。

  開朝以來,他強調次數最多的便是各縣的縣丞需要抓住鄉民的耕種情況。

  因太子的幾句話,朝中又派出了一些官吏,去各縣親自察看情況。

  說來這也是一個笨辦法,這種這笨辦法,往往行使起來,是最可靠,也最有效率的。

  李世民又道:「玄齡,如此說來太子行事至今還是令人挑不出問題?」

  「陛下,太子殿下如有不懂之處,便會來問臣,近來因錢糧調度朝中雖說議論不斷,也有人覺得是太子殿下抱有偏見。」房玄齡作揖道:「若說真有不對,或許是太子殿下太過不近人情。」

  「朝政要事,若在乎人情,朕也不會繼續讓他坐在中書省。」

  房玄齡道:「陛下所言極是。」

  「錢糧調度?互市?」李世民忽然笑道:「沒想到他還真將這朝堂用度,捋得清清楚楚。」

  房玄齡又單獨遞上一卷,道:「陛下,這是今年科舉的安排。」

  李世民放下手中的茶碗,耐心看著,詢問道:「朝中還有人反對?」

  「回陛下,一直以來反對的人都不少,可都是五品以下的官吏,中書省以及各部侍郎以下,沒人反對。」

  「總會有人提出的,今天不提明日總會提,他們現在不做亂,過一年半載找到了機會便會讓朕將一切都變成原來樣子。」

  殿內偶爾傳來幾句話語,房相又腳步匆匆離開了興慶殿。

  長安城外,得到片刻清閒時光的長孫無忌可以出來走走。

  這關中二月天,天氣乍暖還寒,不過草色已長得很好。

  隆冬時節過去之後,關中久違地迎來了溫暖,其實東宮太子早就在幾天前便感受到夜風不怎麼涼了。

  長孫無忌身邊陪著三兩個僕從,沿著渭水一路走著,便遇到了一個老人家。

  這老人家鬚髮皆白,穿著一身粗布衣裳。

  他身邊也有兩個僕從。

  再往前走幾步,長孫無忌才看清,此人正是王珪,王老先生。

  「還以為現在的朝中有多麼忙碌,沒想到吏部尚書還能在百忙之中出來走動。」

  聽著他老人家的話語,長孫無忌坐在河灘邊的石頭上,距離他老人家也不遠,道:「聽說老先生如今在魏王府,教導魏王?」

  王珪又閉上眼,享受著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道:「教導魏王不妨礙老朽出來嗮太陽,今年的冬天來得早,去得晚,好不容易有陽光,不好好嗮一嗮,實在可惜。」

  長孫無忌望著水流還算不上湍急的渭水,接著道:「您老本來應該在終南山上養老的。」

  「呵呵呵……」王珪笑著翻了個身,道:「老夫到死都離不開這長安了,與其讓老朽老死在終南山,若能教導魏王,令魏王成為一代大家,倒也不錯,便也就放下了這樁心事,將來把老朽葬在終南山便好。」

  不知道為什麼,長孫無忌感覺自己與王珪有一種英雄相惜的感覺。

  被皇帝試探,還要被太子利用。

  長孫無忌苦笑道:「有朝一日,也要與您老人家一樣,寄情山水之間,這朝野天下這麼多事,少了某一個又何妨。」

  王珪撫須道:「老朽年邁不中用了,你還年輕,不該說這種話,身居吏部尚書,又是中書令,還是當朝趙國公,怎麼現在卻有一種遲暮之心,本以為如伱如房玄齡那樣的人該大展身手的。」

  言至此處,王珪接著道:「也難怪你舅父說你長孫無忌不成大器。」

  長孫無忌雙手放在膝蓋上,道:「您老現在不在朝中,您也不知現在朝中是何形勢。」

  「是何形勢?」

  「唉……」長孫無忌站起身,道:「其中苦楚,只有自己心裡清楚,與您老人家說了又有何用。」

  繼續沿著河邊走著。

  思來想去,一邊是對陛下的忠心,當年布衣之交走到今時今日,是多麼地不容易。

  另一邊是對太子,身為舅舅對他的照拂。

  如果他們父子相爭,自己這個當舅舅的又該如何自處。

  如今太子身側,還有房玄齡這位老師,想來想去更憂心了。

  這李唐天家,三代人了,要是這些當皇帝的一個比一個懂事,那自然是最好的。

  如果東宮儲君能夠如以前那樣,哪怕是在東宮深居簡出,那也好。

  可現在,從太子監理朝政開始,如今人都坐在了中書省,也好在太子殿下與軍中將領並無來往。

  也就只有一個李績,李績是個重諾言的人,他絕不會背叛陛下。

  將來要是太子真有了兵權,一旦他們父子相爭,最先死的多半是自己這個舅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