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天分

  第50章 天分

  太極殿群臣向這位太子躬身行禮,雖說沒有山呼,眾人的態度依舊莊嚴。

  今日早朝人數並不多,因有一部分都跟著父皇去驪山秋獵了,昨天沒有看出來,今天再看連文官都去了一部分。

  太極殿內很安靜,李承乾看著眾人面帶笑容。

  房玄齡先走出朝班,時任尚書左僕射,從官職品階上來說是現在大唐實際意義上的丞相,陛下不在,太子監理朝政,只有丞相來安排。

  李承乾作揖道:「還請房相主持朝政。」

  房玄齡頷首點頭,看著眾人道:「兵部先來。」

  兵部尚書侯君集還在河西走廊,說話的是兵部侍郎段瓚,他站出朝班道:「陛下秋獵在驪山,所帶兵馬五千,昨日送去五百石糧草,往後糧草從何處調用?」

  聞言,房玄齡看向了朝班另一邊,司農寺卿李大象站出來道:「今年渭南的官倉存了三百石糧草,可以先行送去,等各縣調度,後續的就可以交給兵部了。」

  如此兵部侍郎段瓚點頭作揖行禮,走回了朝班。

  今年剛被提拔的禮部尚書李百藥站出來道:「房相,今年各國使者都快來了,主持接見各國使者的用度是否可以提前準備了。」

  房玄齡身形倒不顯得消瘦,也沒有中年發福的,看起來四十多歲的模樣,他撫須皺眉道:「此事留中書省再行商議。」

  李百藥又向太子行禮這才走回朝班。

  李承乾揣著手站在房玄齡身後,聽著這位房相有條不紊地安排著朝中的各類事。

  就連宗正寺卿李孝恭也站出來問詢。

  李承乾揣著手仔細看著早朝的種種步驟,不像以往的早朝,眼下眾人面對太子監理朝政,眾臣子說話的語氣都放低了不少。

  而不是如往常一樣,站出朝班朗聲講話,就怕坐在皇位上的皇帝聽不到。

  今天的早朝大家都很放鬆,更像是站在一起開了一個會。

  入秋之後,朝中的事就沒這麼多,還有一些事是為了來年準備的,就算真有什麼事,也不過是給驪山秋獵的大軍提供糧草。

  早在去驪山秋獵之前,該安排的事也都安排好了。

  大概過了半個時辰,房玄齡回身看了看太子,低聲道:「殿下,可還有要說的。」

  李承乾這才回神道:「大家辛苦了,其實……」

  話語頓了頓,眾人看著這位太子神態輕鬆地來回走了兩步。

  「其實有許多事情還不懂,孤還是要向諸位學習,虛心求教嘛,要是遇到什麼難事,需要諸位幫忙指點,還望不吝賜教。」

  眾人紛紛一笑。

  太極殿的氛圍也寬鬆了不少,大家三言兩語交談的也有。

  李承乾接著道:「也不敢耽誤國事,朝中各部都快去忙吧。」

  言至此處,房玄齡帶頭行禮,群臣行禮之後三三兩兩散去。

  李承乾揣著手走出太極殿,就見三個太監腳步匆匆而過,剛走過太極殿,這兩太監行禮道:「太子殿下。」

  李承乾腳步停下,蹙眉道:「這麼慌張做什麼?」

  心說父皇都不在皇宮了,宮裡去驪山的人不少,想來應該沒什麼事了。

  眼前的太監躬著身子道:「殿下,太上皇又發脾氣了,非要去秋獵,老奴幾個實在是攔不住。」

  李承乾道:「行了,孤走一趟。」

  這幾個太監終於如釋重負,連連行禮。

  太極殿距離武德殿並不遠,李承乾回頭看去太極殿內的文武大臣早就走完。

  這才邁步走向武德殿,今天的天氣很好,想必父皇在驪山秋獵一定很盡興。

  武德殿在太極殿的東面,其實距離東宮也不是很遠。

  剛走到殿外就看到一張胡凳被丟了出來。

  「告訴他們!今天不讓朕去驪山,朕就帶著兵馬殺出一條血路。」

  聽到殿內的話語聲,李承乾就見到了站在殿內的還有皇叔李孝恭,他現在也是一臉愁容。

  「皇爺爺?」

  「作甚!」李淵一聲怒喝,回頭見是自家的大孫便整了整衣襟,語氣緩和一些道:「你來做什麼?」

  「孫兒想著來看看您。」李承乾小心翼翼邁步,走過被丟得一地狼藉的各種東西,又道:「咦?皇爺爺是在打牌嗎?」

  李淵看了眼桌上的牌,道:「沒興致。」

  先給了一旁皇叔一個眼神,李承乾坐下來道:「孫兒陪皇爺爺打會牌如何?」

  李淵遲疑了片刻,又有些無奈點頭,「也好。」

  李孝恭連忙上來整理著一張張牌。

  三人坐在牌桌邊,拿出一些銅錢,李淵先是隨意打了一張牌。

  李承乾也是應付著出了一張。

  武德殿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連續玩了四五局,李淵越玩越不對勁,與這個孫兒打牌一直在輸。

  李孝恭使著眼色,眼珠子都快飛出來了。

  李承乾連續打出三個順子,手中的牌就出完了,揣著手道:「孫兒又贏了。」

  「你小子怎如此熟練?」李淵沉聲問了一句。

  「咳咳咳……」一旁的李孝恭劇烈咳嗽了起來。

  「你咳什麼!」李淵不痛快道:「伱還不是一直在輸。」

  李孝恭連忙道:「您有所不知,這牌就是您孫兒做出來的。」

  「啊……」李淵後知後覺,尷尬一笑道:「從來沒人與朕說過這事。」

  李孝恭垂頭喪氣,心說好不容易安撫住這太上皇,還指望可以讓他老人家贏了牌高興高興,這位東宮的大侄子可真是下手不留情面,讓他的親爺爺輸成這樣。

  眼看牌局也沒了興致,李孝恭看了看一旁掛著的弓箭,這是武德殿這位太上皇打算去驪山秋獵用的。

  只不過掛在殿內,也沒用上。

  李孝恭又道:「不如練練射箭,某家好久不練,手不知道是不是生了。」

  聞言,李淵頷首道:「也好。」

  讓幾個太監擺好了靶子,爺孫叔侄三人打算射箭玩,反正閒著也是閒著,乾脆在武德殿前擺開了陣仗。

  李孝恭站在一旁。

  李淵搭箭拉弓,一箭射出之後,皺眉看著遠處也不知箭矢落在哪處,反正是沒在靶子上。

  李承乾走上前道:「讓孫兒試試。」

  「嗯。」

  接過皇爺爺手中的弓,李承乾先是試了試弓弦,不得不說這弓弦要拉開還挺費力氣的。

  唐人酷愛長弓,這種射程較遠的長弓一度在歷史上流傳許久。

  李承乾拉開弓,一箭射出,箭矢落在靶上,倒是沒有在中心。

  李淵搖頭道:「長弓不是這麼拉的。」

  「是這樣嗎?」

  「也不對,腳要邁開。」李淵嘖舌道:「記得你小時候就教過你,你忘了?」

  「孫兒多半是忘了。」

  看著太上皇耐心地教著太子如何拉長弓,李孝恭的心情也平靜許多。

  不多時,李麗質快步走來,她乖巧地行禮道:「見過皇叔。」

  李孝恭看了眼還顯矮小又有些稚氣未脫的李麗質,道:「你怎麼來了?」

  「聽說皇爺爺生氣了,母后讓來看看。」

  李孝恭看向正討教太上皇如何拉弓的太子,這太子揣手站著聽得認真,道:「其實你皇兄是個可憐的孩子。」

  李麗質不解道:「皇叔何出此言?」

  李承乾又從皇爺爺手中拿過長弓,一箭射出,這一次姿勢標準了許多,箭矢的力道也更大了。

  精準釘在靶上,箭矢的尾部因餘力還不停搖晃著。

  李孝恭低聲道:「陛下出去秋獵,太子殿下只能留在宮裡,只能在宮裡射箭散心,這難道不可憐嗎?」

  「說得不對。」

  「嗯?」

  李麗質低聲解釋道:「皇叔覺得皇兄可憐是因為他是東宮的儲君,又因父皇常有猜疑之心,這才讓皇叔覺得可憐。」

  李孝恭沉默不語。

  其實承乾是個令人省心的孩子,這長樂公主看起來又十分地聰慧,一語中的。

  這宮裡的兄妹兩人一個比一個厲害。

  李孝恭覺得自己老了,有一種老了跟不上年輕人的感覺。

  照理說年輕人笨一些倒也罷了,可偏偏就很靈醒。

  李孝恭笑道:「老夫在宗正寺還有不少事要辦,就先告辭了。」

  李麗質又是乖巧行禮道:「皇叔慢走。」

  而後,她快步上前道:「皇兄,皇兄,讓我也試試。」

  李承乾將長弓遞給這個妹妹,她試著拉開弓,用盡力氣面色漲紅,也沒見這張長弓能夠拉開。

  讓一旁的李淵撫須直笑。

  就連一旁的太監們也跟著笑,太上皇能夠高興,他們也跟著高興。

  其實太上皇已很久沒有這麼開心了,或許也只有孫兒與孫女在身邊,才能讓他老人家真正地開懷。

  練了一上午的拉弓,兄妹倆這才回東宮。

  李承乾揣著手走在前頭。

  李麗質雙手背負,走在後頭。

  兄妹一前一後走到東宮門前。

  「麗質?」

  「嗯?」

  「母后的身體如何了?」

  李麗質先一步走入東宮,道:「好多了,只要母后不累就很少犯病,就連孫神醫都說母后的病情只要好生調養就無大礙了。」

  寧兒來到殿前,道:「殿下,中書省又送來了奏章。」

  想起妹妹的行書很不錯,她的書法深得父皇的真傳。

  李承乾道:「麗質,幫孤一起批覆奏章。」

  「妹妹怎麼可以批覆奏章的,這不合適的。」

  「孤一個人忙不過來,你來幫忙。」

  「那好。」

  對她來說,參與國事太過複雜,給皇兄幫忙就簡單多了。

  其實都是一件事,換一種說法就輕鬆許多。

  寧兒,李麗質,李承乾三人一邊吃著飯菜,一邊批閱著奏章。

  戶部的奏章都是一些賦稅帳目,李麗質的數術很不錯,她可以熟練地撥動算盤寫出批註。

  見太子殿下與公主殿下用好了飯菜,小福就來收拾碗筷。

  一張長長的桌子,太子殿下坐在最中間。

  長樂公主坐在左邊,就坐在太師椅上,雙腳還踩不到地,便這麼晃著。

  寧兒姐坐在右側,殿下寫好的批註她都要檢查一遍確認無誤。

  東宮很安靜,只有三人偶爾有交談聲。

  昨晚批覆奏章都送去了中書省,等太子與公主殿下已經批覆好了一部分,便讓人趕忙送去,中書省也會派人將後續需要批覆的奏章送來。

  一來一回間,太子監理朝政的工作就這麼繼續著。

  李麗質已經盤完了戶部今年對關中各縣秋收的統計,而且按照皇兄的吩咐都記錄在了一張表格上。

  她吹了吹墨跡,道:「小福,你讓人將這個表格也送去戶部。」

  「喏。」

  等在承天門外的小吏接過給太子批閱的奏章,便急急忙忙送去朝中各部。

  中書省內,經過東宮太子批閱的奏章一份份地送來。

  長孫無忌看著東宮批覆後的奏章神色凝重,同樣抬頭看去,見到房玄齡也是蹙眉不語,上前道:「房相覺得如何?」

  房玄齡低聲道:「殿下批註的措辭倒是以往沒見過,不過意思上可以明白殿下是想說加強下面官吏的指導,尤其是地方縣丞或是地方的鄉老要增加實地監察。」

  「是呀,太子殿下的批註一直都在強調鄉民生活。」

  戶部侍郎李大象帶著一捲紙而來,「房相,這是東宮給的圖。」

  「除了批覆還給畫圖?」

  李大象將一捲紙鋪開,入眼的是一張表格,表格很大鋪滿了整張桌子。

  房玄齡頷首道:「老夫在李淳風的道觀中見到過這種圖,說是他用來專研數術。」

  經過一番講解之後,哪一縣有多少田地,入秋之後的糧食收成也都一目了然。

  東宮儲君關心鄉民生活,這是一個很好的開端。

  當太子批覆的奏章得到房玄齡的肯定,長孫無忌覺得自己心中的石頭也終於落地了。

  李大象小聲道:「只不過這前後兩份奏章的字跡不一樣。」

  房玄齡看了眼,頷首道:「嗯,確實不同,這表格的字跡仿的是陛下的行書,倒是更像是女子所寫。」

  仿陛下的文書?而且寫得很漂亮。

  稍加推測,房玄齡當即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殿下的孩子中只有長樂公主習得陛下的文書筆跡,加之筆法還很生澀。

  「呵呵,早就聽聞過國子監的夫子說,長樂公主數術天分了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