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章 假的比真的更值錢

  第463章 假的比真的更值錢

  高延壽的死因是一件很有趣的事,也不知道這人究竟是怎麼死的,聽阿史那社爾說,他一開始都沒見過高延壽,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就是個死人了。

  要追究死因,多半是與高句麗或者百濟的舊恨有關,無非就是一些恩恩怨怨。

  李承乾對他的死因沒什麼興趣,死了一個有上進心的將軍而已,況且這個將軍的上進心不是正道。

  如果人人都想著給皇帝送美人來博取上進。

  這世道還能不能好了,莫名其妙遏制了一股風氣。

  只能說其人死得正好,死得太值了。

  正與阿史那社爾說著話,又有內侍遞來了奏章,是御史台的御史李義府讓人送來的。

  奏章所寫的都是一些關於天下「名仕」的話語。

  這些當年門生上千,如今卻已落魄的「名仕」肆無忌憚地議論著國事,在他們眼裡似乎大唐撐不過十年就要亡了一般。

  畢竟前隋才多少年,大唐比前隋好不到哪裡去,現在的皇帝不是楊廣,但和楊廣一樣。

  李承乾神色帶著享受地看著這些罵皇帝的話語,大致看了一眼,就擱在了一旁,不再打算理會。

  朝堂還是有敵人的,可朝堂的敵人沒有武器,沒有任何的威脅,甚至不用朝中出手,李承乾覺得哪怕再過幾年,這些敵人就會自己滅亡。

  從一個皇帝的角度來說,一件事做多了容易疲憊與厭倦。

  可能是殺人殺多了,流放西域去種樹的犯人太多了,就這麼厭倦了。

  還能怎麼辦呢?

  讓李義府再去一趟把他們都殺了,殺了之後呢?這種人又冒出來一批,一批接著一批,累不累呀?

  阿史那社爾道:「陛下,臣且告退了。」

  因這份奏章打擾了雅興,李承乾也只好道:「去看看家人吧。」

  「喏!」

  阿史那社爾起身行禮告退。

  新殿內,楊內侍見到這位突厥將軍離開後,又道:「陛下,御史台說是都等陛下旨意。」

  李承乾道:「朕的國事繁重,就讓御史依律辦事。」

  「喏。」

  今年的倒春寒很漫長,這股寒意還未退去,就有一批又一批的官吏離開了長安奔赴各地,每年來長安城的人一大批,離開長安奔赴各地為官的人又是一大批,周而復始,歷年來循環往復。

  留在長安的官吏並不多,絕大多數的官吏都被派往了各地,今年派去西域的官吏最多。

  褚遂良看著離開的官吏長長一聲嘆息,今年派往西域的人中有一個叫做崔玄暐,本以為頗有才學,可惜被派往西域,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才會回來。

  「下官王九思,見過褚尚書。」

  褚遂良轉身看向這個年輕人,問道:「幾歲了?」

  「下官今年二十了。」

  褚遂良頷首道:「朝中要的官吏越來越多了,也越來越年輕了。」

  王九思再一次行禮道:「下官……」

  「司農寺與民部還有些事要遞交,你去一趟司農寺將去年遼東的奏報拿給我。」

  「喏。」

  王九思在長安城奔走著,從春明門一路來到了司農寺的官衙。

  在這裡王九思見到了如今已位列凌煙閣的司農寺卿郭駱駝。

  郭駱駝正在觀察著一盆盆栽。

  「郭寺卿,下官奉褚尚書命,前來領遼東的奏報。」

  郭駱駝從一旁的書架上拿下一卷書,道:「遼東的耕種奏報都在這裡了。」

  王九思躬身行禮,接過奏報,這才離開。

  走出司農寺的時候,王九思心裡還想著,郭駱駝如今依舊是司農寺卿,就已位列凌煙閣。

  陛下是想讓朝臣知道,能否位列凌煙閣與官位無關。

  即便是一個寺卿也能夠位列凌煙閣,只要你的功勞足夠大。

  都說現在這個朝堂是很公平的,這也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朝堂,或許將來位末的小官也能夠位列凌煙閣。

  這才會有這麼多人為了李唐社稷,前仆後繼,不論出身,官位高低。

  這卷奏報是打開的,並沒有用封蠟封存。

  王九思打開卷宗瞧了一眼,看著上方的各種記錄,看到了遼東的稻米一年收成,四畝田可以產出一石五的糧食,而司農寺在遼東開闢了近八千萬畝田地。

  看到這個數目,王九思愣在原地,他驚詫遼東的田畝數量,按照自己的理解,遼東是黑土地,而且屬於高寒地帶。

  遼東不知什麼時候,成了中原的糧倉?

  難怪郭駱駝可以位列凌煙閣。

  這是何等的功績啊。

  王九思回頭看向司農寺,又看到了郭駱駝有些佝僂的背影,再一次作揖行禮,快步跑向了民部。

  走到民部的門口,王九思又聽到了官吏們的議論。

  聽著從官邸內傳來的沉悶話語,他們是在抱怨現在的御史台又與鹽過不去了。

  王九思將奏報放在了褚遂良的桌上,耳邊依舊是官吏們的抱怨聲。

  褚遂良看了一眼奏報導:「我這就去呈給陛下。」

  送這位民部尚書離開官邸,王九思還在對田畝數量震驚。

  張柬之正巧路過,見到王九思道:「我記得你,當初科舉考試伱就坐在我前面。」

  王九思自然認識對方,也行禮道:「見過張典儀。」

  張柬之問道:「你在民部任職?」

  「不過是微末的文吏。」

  張柬之感慨道:「我們那一年許多人在朝中任職都是要從微末任職,你知道盧照鄰嗎?」

  「有聽說過。」

  「他盧照鄰也不過是崇文館一個管典籍的,我們這些人中唯有裴炎,狄仁傑年紀輕輕就在朝中任要職。」

  王九思道:「狄仁傑與裴炎都在蔥嶺一戰立功,在下豈敢與他們相比。」

  張柬之又嘆道:「真是可惜吶,為何當初去蔥嶺征戰的人不是我!」

  王九思又道:「如今吏治清明,朝政公允,我等還是有機會的。」

  褚遂良又回來了,兩人齊齊行禮。

  走回民部,褚遂良道:「陛下有旨,去萊州尋訪能夠用海水製鹽的人。」

  幾個官吏聞言,便又匆匆離開。

  「王九思,你就不用去了。」聞言,王九思停下腳步。

  褚遂良吩咐道:「你去一趟文學館,找魏王尋找海水製鹽的相關典籍。」

  「喏。」

  臨走前,王九思又聽到了褚尚書對御史台的抱怨。

  在朝中任職的第一天,王九思很忙,他這一天都在跑,幫著民部遞交各種奏章,一直到了天色完全入夜,這才回到家中,忙完了一天的事。

  中原各地的鹽都是夠用的,何況現在還有青海的鹽。

  陛下還是覺得鹽不夠用,命人用海水製鹽。

  海水無窮無盡,取之不盡,若真的能用海水製鹽,中原就有了用之不盡的鹽。

  深夜,長安城寂靜。

  魏昶走入京兆府內,道:「狄書令,我們的人跟丟了,讓慕容順在安西都護府跑了。」

  狄仁傑看著書道:「知道了。」

  「是在下的人手不夠靈醒。」

  「能夠跟到安西都護府就不錯了。」狄仁傑輕描淡寫地道:「下一次他再來長安,還要盯著他。」

  魏昶道:「他還會再來長安?」

  狄仁傑頷首道:「會的。」

  魏昶應聲道:「在下慚愧。」

  對狄仁傑來說這不過是一次嘗試,這個慕容順就是一隻老狐狸,不良人能夠跟到這個地步算是欣慰。

  乾慶六年穀雨時節剛過,朝中就開始科舉。

  科舉的時日很不好,天有不測風雲,科舉要開戰的當天下起了一場大雨。

  天空雷聲隆隆,一群學子都擠在朱雀門下躲雨。

  有官吏冒著大雨而來,朗聲道:「陛下旨意,今年科舉延後半月。」

  聽到旨意之後,一眾學子這才散去,過了半月再來考試。

  早已準備好的科舉考場正在被大雨澆灌著。

  李承乾坐在武德殿前,爺爺也有八十七歲的高齡了,舅爺也七十八歲的高齡。

  高士廉抱怨著,道:「哼,你個老東西怎麼還不死吶,老朽都要死了,你都快活成宮裡的祥瑞了。」

  李淵笑呵呵道:「朕也想死了,那群小子都不讓朕早點過世。」

  「當初老朽就不該聽東陽公主的話養病,越活越久,當真是煩了。」

  舅爺講話還是一如既往地抱怨,有些人看多了會煩,活久了他更煩。

  李承乾坐在武德殿的屋檐下,聽著殿內兩位高齡老人的抱怨,十分享受地喝著茶水。

  陛下的心思是不好猜的,這是宮裡所有人的共識。

  李承乾從一旁的鍋中撈出一顆茶葉蛋,一邊吃著蛋,一邊看著漫天的雨水,怡然自得。

  高士廉拿著一個杯子,這個杯子是用琉璃所制,道:「現在的琉璃都能做到這種地步了?」

  李淵道:「朕就不喜戴那眼鏡,老眼昏花有什麼不好,朕現在過得很開心,放眼看去,滿眼都是美人。」

  高士廉打量著手中的玻璃杯,還往桌上敲了敲。

  老太公的舉動嚇得一旁的內侍肝膽俱顫,每一次磕碰在桌上,他們就會跟著嚇一跳,雖說這是宮裡燒出來的,可這畢竟是很值錢的物件。

  高士廉努著嘴舉起手中的玻璃杯,通過玻璃杯還能看到一個個模糊的人影。

  隨後,只聽啪地一聲,這位老太公終於將玻璃杯摔在地上,一眾內侍見狀齊齊下跪。

  李淵道:「朕早就想摔了看看其中奧秘。」

  殿外,當今皇帝李承乾依舊鎮定自若地吃著茶葉蛋,價值上百貫的琉璃杯舅爺說摔就摔了。

  這東西的成本肯定沒有百貫錢,算上人力與燒制的成本,勉強有個五十錢?

  舅爺高興就好,隨便摔,孫兒都是皇帝了,他老人家多摔一些都無妨,只要他老人家高興就好。

  李承乾心中想著,揣著手而坐,看著雨景面帶笑容。

  武德殿內,高士廉撿起一塊碎片,觀察良久,後又道:「這東西摔了可以當兇器吧。」

  李淵也湊上前,撿起一片玻璃,細細端詳著,又道:「這果然是假琉璃,真琉璃可沒有這般通透的質地。」

  高士廉搖頭道:「當真是好手藝,這圓面是怎麼燒出來的。」

  話語剛出口,李淵又自語道:「這假貨該比真的值錢。」

  「哼!果然,以前的琉璃就是騙人的,明明可以像這般通透,還要用質地如此差的貨騙老朽。」

  武德殿內,說起了一件往事,那是前隋年前發生的事,當年楊廣賜舅爺一個琉璃珠子,那時候隋末天下大亂,舅爺為了安頓家人,還賣了那琉璃珠子。

  現在想來,原來這珠子這麼不值錢,高士廉想起當初他對楊廣有多麼感恩戴德,現在就有多懊悔。

  高士廉隨意年邁,但也是有脾氣的,他大聲道:「楊廣屍骨何在,老朽要將其挖出來揚灰。」

  一眾內侍還跪在大殿中。

  李承乾依舊坐在殿外,聽著舅爺極為豪邁的話語,這般年紀的還能如此豪言壯語,當真是佩服。

  有內侍腳步匆匆而來,他抬著一個箱子,箱內裝著的是一個個模具,這是用來做活字印刷的。

  李承乾道:「工匠們是如何說的。」

  內侍回道:「雖說比雕版省力,但若要印刷工整還是用雕版最合宜,這東西說不上好用。」

  言罷,他還遞上了圖紙。

  外面的雨勢越來越大,偶爾還有幾滴雨水落在陛下的身上,內侍還聽到了殿內老太爺與老太公的低語。

  見到又有幾滴雨水落在陛下手中的圖紙上,這內侍忙站到陛下的面前,用自己的後背幫陛下擋著風雨。

  這個季節的雨水很涼,後背很快已濕透,不斷地滴水。

  李承乾翻看著圖紙,看著器械的一個個的細節,活字印刷不能生搬硬套,需要有相應的設備,才能發揮出活字印刷的生產力。

  看著印書作坊內的種種器械,前端與後端都有槓桿,反倒是缺少了一種連貫的感覺,少了一些環節,也不知道是哪裡少了。

  「朕果然是不懂機械化。」

  皇帝也有不擅長的事,工業方面的基礎還是薄弱了。

  李承乾又收起圖紙,吩咐道:「交給稚奴,若他能在半年內用這些模具將印書的效率提升兩倍,朕不吝賞賜。」

  「喏。」

  這個內侍將圖紙放入懷中,而後扛著大箱子的又走入雨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