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再遇金幣

  第434章 再遇金幣

  老農說話時帶著笑意。

  李世民詢問道:「就因朝中要買你們的糧食?」

  早晨的陽光照在老農的身上,他低聲道:「勞碌大半年種出來的糧食,誰願意賤賣給別人呢。」

  這聲話語像是被錘子打在了心口,李世民深吸一口氣,招手叫來一個內侍,道:「朝中說過民部與司農寺收糧的價格是什麼樣?」

  內侍忙道:「這就去問。」

  李世民繼續與這個老農說著話,半個時辰後,內侍又快步而來,在陛下身邊俯身低聲交代了幾句。

  聞言,李世民又對這個老農道:「老夫讓人去問過朝中了,不會低於斗米四錢,若有價錢更高的,也可以賣給別人。」

  老農笑著道:「斗米四錢,好呀,好呀……」

  李世民抬首看著天,現在根本不知道這個兒子多麼有錢,他是要天下的錢糧都歸朝中說了算,再仔細一想現在的長安的糧食價格是斗米八錢左右。

  朝中是給了人們一個最低的價格,有了這個價格任何的權貴與豪族都不敢低於這個價格買糧,人們會更擁護朝堂,因朝堂是他們最後的靠山。

  這是多大的手筆吶,忽然又一笑,這小子究竟已到了何種地步。

  老農離開,在幾個孩子簇擁下,他去了隔壁的村子。

  坐在原地的李世民望著開闊的田野,田野中的糧食已快要成熟了,想起那老農的笑容,這位曾在位二十年的皇帝,眼眶竟有了淚水。

  程咬金與尉遲恭已到了,兩人站在不遠處,看著陛下的背影也不知這個時候,該不該走過去。

  歷代以來土地兼併始終是一個頑疾,李世民想起了多年前看到的東宮策論,生產糧食的始終是人,土地不會憑空出現糧食,這世上的財富是通過人們的雙手創造出來的。

  李世民緩緩抬頭,看到了晨光照亮了天空,呈現一片潔淨的蔚藍色,忽然又一笑。

  程咬金終於走上前,問道:「陛下何故發笑?」

  李世民悄悄抹了抹眼淚,站起身用輕鬆的語氣道:「承乾這小子還是和以前一樣,這麼多年了一直沒有變過。」

  程咬金又道:「說來也是,都三十歲了,看起來也不過是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末將常常看,有時候還是當年稚氣未脫的模樣。」

  李世民放聲笑道:「死在他旨意下的人都數不清了,還稚氣未脫?」

  程咬金神色鄭重地道:「某家這雙招子向來犀利,從未看錯過。」

  尉遲恭道:「現在也就知節還在早朝,末將也很久未去朝中了。」

  「朕今日心情好,不醉不歸。」

  尉遲恭與程咬金都有些面露難色。

  見狀,李世民不悅道:「怎麼?與朕飲酒也不敢了?」

  程咬金忙行禮道:「倒也不是,只是怕被御史知道了,恐少不了彈劾。」

  「哈哈哈。」李世民放聲大笑道:「你程咬金還怕彈劾?」

  說起御史,程咬金一把年紀的老臉上,竟多了幾分乖巧,道:「陛下,現在的御史不比當年了,我老程家都很久沒有吃牛肉了。」

  李世民與尉遲恭又放聲大笑了起來。

  龍首原北側的村子是一個特殊的存在,這裡的村民就像是一夜之間搬來的。

  並且這個村子叫作安寧村,不屬任何一個縣管轄,就連這裡的村民種地也是笨手笨腳的。

  附近村子的人對這裡都很好奇,甚至有新任的縣令幾次想要查問,文書送入朝中之後,便如石沉大海,根本沒有回信。

  隔著三五里地,村子之間還算是能夠友好相處,安寧村的人都很和善,也就習慣了。

  夏收在即,關中的糧商以及糧販也都喊出了價格,今年夏收的糧食斗米六錢,成色好的糧食斗米七錢或九錢。

  時值乾慶四年七月,長安城糧食市價漲到了斗米十錢。

  皇宮,新殿內。

  褚遂良和于志寧正在向皇帝稟報著今年的糧況。

  「陛下,今年的糧食價格最高不會超過斗米十錢,即便是斗米價格更高的糧食,也都是從江南或者是蜀中,南詔送來的,調換口味的。」

  李承乾看著關中各縣的奏報,問道:「民部準備好糧食收糧了?」

  褚遂良行禮道:「各縣的官吏都已來過民部,今年春季時,就已布告告知中原各州府。」

  所謂朝中來兜底糧食的價格,也是抑制土地兼併,確保農戶的耕種所得,哪怕朝中多付出一些代價。

  于志寧又道:「陛下,臣與門下省眾人核算過,朝中還能支應十年,臣將單獨的帳目都分開存放,留足夠銀錢用來往後幾年作為將來所需。」

  兩位臣子躬身站在殿內,說完了該說的話。

  現在的于志寧已做到了專門的銀錢儲備,只對相應的需求使用。

  糧食的價格是農戶的底線,朝中用來給所有的農戶兜底,收來的糧食一來用來儲備,二來還要消化掉,也能用來穩定糧食的價格。

  其實關中與洛陽的糧食消耗非常快,這兩地的糧食光是自給自足是不夠的,而民部與司農寺要收的糧食多是鋪在河北,遼東或者蜀中,江南。

  李承乾緩緩道:「糧食是最後的底線,讓御史台查緊了。」

  「喏。」

  褚遂良跟著于志寧一起退下。

  離開新殿,褚遂良心中疑惑道:「朝中真的有這麼多錢嗎?」

  別人不知道皇帝的錢袋子中有多少銀錢,于志寧還是清楚的,並且從倭人地界運來的銀餅也足夠了。

  他道:「足夠用了。」

  「當真?」

  于志寧又笑道:「其實所謂朝中限制最低價格收糧,其實是為了抑制土地的兼併,讓耕種的農戶有保證,當年河北殺了這麼多人,如此多的隱戶還了戶籍之後,他們又得到了田地。」

  「大亂之後,還需要大治,若朝中不作出舉措,土地依舊會出現兼併,不是嗎?」

  褚遂良嘖舌道:「這代價,未免也太大了。」

  于志寧道:「褚尚書疏忽了一件事。」

  「什麼事?」

  「並不是所有人都將糧食給朝中,或許偏遠地方會賣給朝中或者是田地比人多的地界,目前來看,糧食依舊是不夠的,這一點民部更清楚才是。」

  褚遂良頷首。

  于志寧接著道:「讓農戶有了選擇,他們就不會被糧商左右,其實朝中的代價並不大,況且洛陽與長安,太需要糧食了。」

  現在的朝堂變化太快,要做的事也太多。

  于志寧低聲道:「忙這些事,我與門下省七十八個文吏看了半年的卷宗,朝野上下又豈止你我覺得心力交瘁,堅持不下去的那些人,早就辭官了。」

  今天的夏夜,夜空雷聲滾滾,雷光劃破了天際,大雨傾盆而下,澆灌著炙熱了一個白天的大地,空氣中有了水分,人們的情緒也因此平靜很多。    京兆府內,一道雷光閃現,照亮了顏勤禮的神色,他手中拿著一枚枚金幣,仔細打量著上方的圖案。

  「中原人用銅錢,他們用金幣,倒是有意思。」顏勤禮反覆檢查著。

  許敬宗道:「當年波斯與大食人都是用金幣來交換貨物的。」

  這些金幣都是從波斯與大食人身上搜出來的,還有的是從他們在長安的驛館搜來的。

  也別怪大唐官吏像劫匪一樣,將他們的錢財都劫了。

  誰讓這些人在長安鬥毆的。

  顏勤禮道:「這些金幣的成色不同,難道不是成色好的黃金價更高嗎?」

  剛從外面辦事回來的劉仁軌開門走入,現在朝中的官吏忙到夜裡也都已是常事了。

  聽聞顏勤禮的話語,劉仁軌道:「顏少尹此話不妥,若成色太好的黃金,恐怕是摻了東西。」

  許敬宗將這些金幣都收入一個袋子中,袋子很沉,裝滿了金幣比臉還要大一些,「不如送去北苑試試。」

  北苑是個很神秘的地方,聽說各縣或者關中各地許多事擺不平,北苑都能夠給出解決辦法。

  翌日早晨,臨陽公主正坐在北苑門口看著弟弟的來信。

  女侍衛來報,道:「公主殿下,京兆府尹來了。」

  臨川道:「來做什麼?」

  「說是請公主殿下相助。」說著話,這個女侍衛拿出一枚金幣。

  「京兆府還真是大方呀。」

  臨川本對金子不感興趣,皇兄就是天下最富有的人,但看到金子上的樣式便蹙眉道:「波斯送來的金子?」

  女侍衛頷首,「是的。」

  如此臨川又有了興致,將信紙放在桌上,思忖了片刻,便起身走到北苑門外。

  正巧,小武與小慧也來了。

  臨川拿著金幣道:「什麼時候,京兆府求人辦事需要給金子了?」

  許敬宗訕訕一笑,解釋道:「這不是給北苑的,是京兆府想要看看金子的成色好壞,擔心摻了東西。」

  臨川忽然一笑,道:「小武,小慧將我們的天平秤帶來,再拿一碗水。」

  兩姑娘走入院中,再次出來的時候將天平秤與一碗水都放在了一張桌上。

  先將一根細繩綁在金幣上,臨川道:「我只做一遍,看好了。」

  許敬宗恭謹點頭。

  臨川的動作嫻熟且快,先是確認了金子的重量,再是水的重量,精緻的秤上有著密密麻麻的刻度。

  最後,臨川盤算了片刻,道:「九成八,很不錯的金子,你們也可以用這種方法測算金子的成色,這叫黃金吊水。」

  「謝公主殿下。」

  待許敬宗離開,臨川手裡還拿著金幣,神色若有所思。

  女侍衛低聲道:「公主殿下,可有什麼吩咐?」

  「在西方有很多金幣嗎?」像是自問自答,臨川思量了良久後,寫了兩封書信,一封給皇兄,一封給還在西域的弟弟。

  自上一次,西域有波斯人的消息送來時,已過去八年,就在八年前西域送來了幾枚金幣與一個銀壺。

  現在再一次見到金幣,朝中也窺見了蔥嶺以西的富饒,那裡不僅僅有五色鹽,還有很多金子。

  李承乾看罷臨川的書信,再看放在面前的一袋金子,許敬宗躬身站在面前。

  「這都是足金?」

  「回陛下,有好有壞,還有七成的。」

  其實宮裡的白銀儲備很充足,況且遼東還會繼續源源不斷的送來。

  戰爭是需要成本的,王玄策用極小的成本拿下了天竺這個糧倉,金春秋得到倭人的銀礦,大唐根本沒有出本錢。

  李承乾道:「待休沐結束,你帶著禮部的官吏進諫,派使者前往蔥嶺,問詢諸國。」

  「喏。」

  幾年關中的夏收在八月,而波斯使者與大食使者在長安也掃街也一直掃到了九月。

  八月中旬,當關中各地的夏收就結束之後,朝中也結束了休沐。

  今日的早朝上,皇帝依舊沒有召見波斯與大食的兩國使者。

  司農寺卿郭駱駝站出朝班,行禮道:「陛下,司農寺需前往南詔問詢稻種,記錄作物。」

  李承乾微微頷首。

  禮部尚書許敬宗站出朝班,道:「陛下,禮部與鴻臚寺願派人與司農寺同去。」

  聞言,郭駱駝再一次行禮回到朝班。

  許敬宗又道:「陛下,波斯請求復國,臣以為應當前往蔥嶺以西的諸國查問緣由。」

  理由與動機都有了,這個許敬宗怎麼看都是一個很聰明的人,李承乾沉聲道:「與御史台同去。」

  「喏。」

  而正當此時,御史台諫議大夫上官儀站出朝班,行禮道:「陛下,臣彈劾盧國公近日來與太上皇整日酗酒作樂,程家的牛莫名而亡,御史台查問之下,程家遮遮掩掩,怕是……」

  話還沒說完,程咬金就站了出來,指著人道:「你放屁!」

  上官儀黑著臉道:「我沒有放屁!」

  「呔!御史台幾次三番刁難某家是作甚?」

  「怎麼?就你老程家的牛好巧不巧摔死了?」

  朝班上,有人憋著笑,有人乾脆笑出了聲。

  程咬金捲起袖子道:「某家讓你知道知道,摔死是什麼樣的。」

  朝堂上眼看又要打起來,文武雙方又吵了起來。

  李承乾痛苦地扶著額頭,這場朝會又開不下去了,乾脆退了朝。

  而後,不出所料,以程咬金為首的武將一派與御史台三十多名御史在太極殿內打了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