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太子的產業
李震又道:「家父知曉河西走廊的修建事宜是太子殿下在主持,李義府趕走了馬羊群是應該的,在修繕城郡一事上這些馬羊算得了什麼。」
李承乾擺手道:「言過了。」
有細微的風吹來,讓蠟燭的火苗有稍稍地晃動。
李承乾道:「其實孤並不在意這件事。」
李震心裡更踏實了。
李承乾接著道:「孤身為東宮太子,自然會保全河西走廊以及牧民的家業。」
見太子給自己倒上茶水,李震連忙道:「謝殿下。」
「英公的家業自然可以留在河西走廊。」
李震點頭道:「喏。」
「孤讓李義府回來吧,河西走廊也修繕得差不多了。」
「末將明白了。」
李承乾起身道:「天色不早了,回去吧。」
「末將告退。」
收拾好中書省,李承乾吹滅這裡的蠟燭,關上了大門,遠遠看去,見到月光下,正一路走向朱雀門的李震。
心中思量了一番,李承乾並沒有去東宮,而是徑直去了立政殿。
此刻的立政殿內,小兕子正在與母后說著今日跟隨李道長的所學所得。
父皇坐在一旁,看著一卷書,嘴裡嚼著干棗。
見到兒子來了,長孫皇后笑道:「承乾,準備了銀耳羹,正巧兕子不願意吃。」
「皇兄!」小兕子快步跑來,抱住皇兄的腿,剛好能夠到膝蓋。
李承乾抱起她蹙眉道:「小兕子又長高了,也重了。」
她咧嘴笑著,道:「明達按照皇兄的方式,畫星圖,這樣更好記了。」
指著一張圖,她笑道:「這個像馬兒,這個像熊,還有這個像一張弓……」
將一些星星連線在一起,成了一幅幅圖畫,也是為了讓小兕子更好地記住,不過在說法上,兕子還是用道門的方式來講述。
將星圖上的點點星星連起來,形成圖案,一來能夠讓她更好辨認,也可以讓她充分發揮想像力。
放下小兕子交給母后,李承乾拿起一碗銀耳羹,坐在父皇面前吃了起來。
也不用父皇賜座,太子很自然地坐在了皇帝的面前。
李世民嘴裡還含著棗,問道:「味道如何?」
李承乾將一碗銀耳羹喝完,點頭道:「好喝,羹湯清甜。」
等太子放下碗筷,一旁就有宮女將其收走。
李世民的目光又看了眼正在作畫的女兒,又道:「李績的兒子來見過你了?」
「兒臣正想說這件事。」
李世民點頭,示意他直說。
「河西走廊修繕至今已到了收尾階段,讓李義府回來吧。」
李世民放下書卷,閉著眼道:「李義府修繕河西走廊有功,該如何封賞?」
皇后稍稍擺手,讓殿內的宮女都退了下去,就剩下皇帝一家還在殿內。
「兒臣聽說這位李義府當初來科舉之時與門閥子弟多有矛盾,甚至在朱雀門前大打出手。」
「嗯。」
李承乾揣著手,「讓他入御史台,以御史的身份再調任去洛陽。」
「何意?」
「兒臣不熟悉李義府,將他派去洛陽磨礪一番,再看看他的能力。」
「怎麼?在河西走廊還不夠他磨礪的嗎?」
李承乾搖頭解釋道:「不,兒臣不打算磨去這個人的稜角,相反,兒臣希望這個人的鋒芒能夠更銳利一些,如果他真的有心要與門閥為敵,那麼他去了洛陽之後,定會鋒芒更甚。」
李世民正欲開口,卻聽兒子繼續言道。
「讓李大亮將軍也回來吧,換一個將領戍守河西走廊,最好是英公的兒子。」
長孫皇后坐在一旁聽著父子間的話語,多少帶著一些利益交換與博弈的味道。
承乾可以讓李義府回來,可也要求他的父皇將李大亮也撤回來。
「不行。」李世民搖頭道:「河西局勢未穩。」
「那好。」李承乾又道:「讓英公的兒子去河西走廊,讓段侍郎回來。」
稍稍睜開眼,目光觀察著這個兒子,似乎是瞧出了一些端倪,神色如常頷首答應。
如此,李承乾準備離開,「兒臣不打擾父皇母后休息了。」
小兕子道:「皇兄,明達想要去東宮。」
看著追上來的妹妹,李承乾抱起她,得到母后點頭後,便領著她去了東宮,在東宮還有李麗質與東陽可以照顧她。
兩個孩子離開之後,長孫皇后將女兒的圖一張張收拾起來。
殿內依舊很安靜,沒有皇后的准許,一眾宮女站在殿外,不敢入內。
良久,長孫皇后才開口道:「承乾恐怕是另有圖謀。」
李世民看著妻子的笑容,道:「你似乎還有些高興?」
「兒子長大了,有自己的圖謀了,當母親的自然高興。」
李世民用熱水擦了臉,低聲道:「承乾是想要將整個河西走廊成為他的產業。」
長孫皇后幫著丈夫脫下外衣,道:「這有什麼不好的,如果河西走廊真成了承乾的產業,往後一旦有什麼變故,以這個孩子的手腕,定能保住河西諸地,況且他向來是個好孩子,萬事想得周全。」
李世民不言語。
「陛下,若說承乾能夠守住河西走廊,對陛下來說未必是壞事,若心有顧慮,也不會答應承乾。」
「怎麼?難道以後承乾要跟朕分家過嗎?朕還不至於跟孩子計較。」
每每聽到丈夫這滿是傲氣的話,作為妻子只能無奈一笑,這個家還是老樣子。
夜深了,小兕子一到東宮就跑去找麗質玩。
見剛回來的殿下神色疲憊,寧兒準備好了熱水。
安靜的寢殿內,李承乾聽著自己的呼吸聲,坐在水桶中,感受著熱水的溫度。
沉重的睡意襲來,李承乾洗了個澡便早早睡去。
翌日,天剛亮的時候,兩道旨意傳了出來。
召回李義府,任職御史台御史,赴任洛陽。
召回兵部侍郎段瓚。
李震調任河西走廊。
李績家的府邸門匾已換了。
李績看著站在面前的兒子,直到聽見旨意,與他說了不少話。
聽著父親的解釋,李震這才醒悟過來,關於河西走廊的事,從來不是自家與太子之間的事情。
而是陛下與太子之間的交換。
「父親,孩兒恐怕昨晚說錯話了。」
李績低聲道:「無礙。」
在帝王家事面前,哪裡能說得上話,這一次終究成了皇帝與太子之間搖擺的條件
李績心裡很舒坦,至少太子是為自己家著想的。
「往後我們家的家業不重要,你去了之後定要看住河西走廊。」
「孩兒明白。」
李績負手而立,道:「軍令不可耽誤。」
李震快步走出家門,翻身上馬後,一手拉著韁繩,一手舉著旨意,在這個時候還顯空曠的朱雀大街上奔馳。
就快出城,他舉著旨意大聲道:「奉旨調任河西走廊,軍機不得延誤,速開城門。」
本來還未到開城門的時辰,見到來人高喊著,急忙打開城門,放人離開。
準備上早朝的時分,李承乾見到了大將軍,笑道:「英公。」
李績躬施禮道:「太子殿下,臣慚愧。」
李承乾笑道:「大將軍不用慚愧,是孤疏忽了。」
昨晚的事,一早就有了結果,在皇帝與太子之間的交易中,河西走廊出現了巨大變動。
首先修繕河西走廊的李義府被調了回來,就連兵部侍郎也被召回。
而李績的兒子被調任河西走廊任職河西道折衝府都尉,但依舊由李大亮調遣。
英公的家業保留在河西,並且英公的兒子去河西走廊,是為了看護太子在河西走廊的修繕事宜。
往後東宮與李績會走得很近。
因河西走廊一旦修繕完成,來往關內外的西域客商會更多,難道說他們會繞過河西走廊嗎?這根本不可能。
早朝上,陛下對兩道旨意的緣由隻字不提,也沒人提及這件事。
一個月之後,關中進入了二月,天氣乍暖還寒。
夜裡的氣溫很低,李義府比段瓚先一步回到了長安,在河西走廊接到旨意之後,與李震交接好各項事宜,便快馬加鞭回來。
本想著比段侍郎先一步到,現在李義府只好策馬在長安城的城門前晃蕩。
長安城宵禁了,城門也不會為自己一個新上任的御史打開。
難怪段侍郎會慢個半日腳程,原來是早就算好了腳程,等他來長安時,正好是城門打開的時辰。
如此,李義府也打消了在長安短暫落腳的念頭,按照旨意徑直去洛陽復命,不用向朝中稟報河西走廊事宜。
「駕!」李義府一聲大喝,策馬朝著洛陽方向而去。
沿著渭河一路前行,就快走到渭南地界的時候,李義府拉住韁繩,讓馬兒停下。
而後安撫著疲憊的戰馬,緩緩走入眼前這個村子。
馬蹄聲與戰馬打響鼻的動靜在夜裡很清晰,一直走到了渭南縣的縣衙前停下。
久居河東的裴明禮對戰馬的聲音很敏感,他從睡夢中醒來。
先是爬上了牆頭,看到來這裡的只有一人一騎,問道:「什麼人?」
「御史台李義府,前來見裴縣令。」
得知當初的裴行儉已是渭南縣的縣令,當初河西走廊確認這個消息的時候,他心裡是落寞的。
當年一起科舉入仕,一年之後就天差地別了。
不過現在的李義府換了一副心境,他修繕河西走廊有了功勞,以科舉入仕是個文官,又沒有從軍的資歷,只能繼續任職文吏。
他現在是御史了,並不比裴行儉差,這是他心中的底氣。
縣衙的門緩緩打開,裴行儉快步走出來,看著對方,笑道:「李義府?還以為伱會過兩天才到。」
夜色下,李義府鬍子拉碴,面容並不好看,還有些狼狽。
裴行儉將人請入縣衙內,問詢道:「在河西走廊還有人欺負你嗎?」
李義府剛想說有李大亮將軍欺負,但話語又停住了,那也不算欺負,還給了許多教導。
看他欲言又止的樣子,裴行儉道:「現在你不用擔心會有人欺負你了,你是御史,如果有人敢打你,你就可以狀告他,他們都會怕你。」
李義府灌下一口涼水,又接過裴明禮遞來的一張餅,狼吞虎咽往嘴裡塞著,當真是餓壞了。
裴明禮現在依舊經商為生,今年也打算大幹一場,只是目前還是寄居在守約的官衙內,若有空閒便像現在這樣,給守約端茶倒水。
其實守約說過很多次,都是同鄉好友,不用這般行事。
再怎麼說將來若能夠在長安立足,守約的收留之恩太重了,一定要報恩的。
李義府敲了敲胸口,吃得太著急噎住了,好不容易將食物咽下去,覺得肚子裡有東西,這才舒坦許多。
裴行儉笑道:「這一次聽說你要去洛陽赴任。」
「嗯。」
「去年洛陽死了很多人,現在的洛陽由吳王殿下主持治水,馬周暫代洛陽刺史統管洛陽一切事務。」
言罷,裴行儉笑道:「這些都不用我說,你應該也都知道了。」
李義府重重點頭,拿起第二張餅繼續往嘴裡塞著。
「你在這裡休息一晚,明日一早再奔赴洛陽,天亮時動身。」
「謝裴縣令收留。」
「不用客氣,你我雖說只是相識,見過幾次而已,但很佩服你能夠孤身一人在河西走廊建設四郡。」
正值深夜,裴行儉笑道:「你自便。」
裴明禮幫著給李義府的戰馬洗了洗,餵了些許草料之後,也去休息了。
今晚,李義府昏昏沉沉睡去,他心裡感念太子的指點,只是回來之後依舊見不到太子。
天色稍稍亮堂,李義府就睡醒,他走出縣衙,接過對方為自己準備的乾糧,又道:「多謝。」
裴行儉叮囑道:「到了洛陽就來書信一份。」
「好。」李義府咧嘴一笑,騎在馬背上,打量著四周,已有不少縣民出來走動了。
渭南縣還開設了許多作坊,天亮了才看清楚這裡的樣子。
可也沒時間細看了,李義府策馬一路朝著洛陽方向而去,現在的他覺得自己至少是有朋友的,沒有攀附的意思,僅僅只是朋友。
裴行儉收拾了一番心情,還要繼續忙碌縣內的事,有時會想,自己要是也能去河西走廊看看,那該有多好。
明天還是老時間更新,恩恩。
(本章完)